陈赓对党忠诚,周恩来是胸中有数的。据宋时轮回忆:
长征中红军一方面军将要同四方面军会合,陈赓说:“张国焘这个家伙,不是好家伙。”要大家注意。后来周恩来见到张国焘,张国焘要扣留陈赓,说: “陈赓是蒋介石的人,是特务,叛徒。陈赓被俘时,蒋介石找他谈过话,陈赓还救过蒋介石的命。”周恩来很清楚这段历史,一听笑了,没理他。
当时的干部团有这么一批子人,包括董老、成仿吾、徐老、冯雪峰、萧劲光、许采风,还有李一氓、郭化若等。萧劲光消息灵通得很,他是上干队队长,被判了无期徒刑,郭化若是永远开除党籍的托派人物,政治教导员许采风原先是陈独秀的秘书。
当时董老对陈赓好得很,告诉陈赓,要他注意张国焘。一方面军与四方面军会合以后,不知是周恩来告诉了毛泽东,还是毛泽东听谁说了,毛泽东找到陈赓,要他离开,避风险,开始调到总部,后来又调到一军团林彪那里。
为此,四方面军的参谋长李特专门来打听陈赓到哪里去了,宋任穷、莫文骅都知道此事。后来陈赓讲,他把张国焘详细情况报告了毛泽东和周恩来,毛泽东说:“知道张国焘这个人是老右倾机会主义。” 同四方面军分裂时,一方面军传达要走,萧劲光、莫文骅等同志说:“等一等看。”
陈赓说:“赶快走!”态度很坚决。我这时还在干部团,遵义会议以后,我没有尾巴了,自由了,但仍是留党察看的人。当时陈赓处境已经很危险了,他还是偷偷摸摸回来,把干部团队伍带走。遵义会议时,不但博古、李德,而且罗迈也对陈赓深恶痛绝。
为防止会议有意外发生,周恩来命令陈赓率干部团保卫会议,说:“你应当像在上海保卫党中央那样保卫这个会议的召开。”陈赓率干部团保卫遵义会议能够顺利地召开,建立了历史的功勋。长征路上的这几件事情,反映了陈赓作战勇敢坚决,对党绝对忠诚,始终坚持在毛泽东的领导下贯彻正确的路线,坚决执行党的决定。
1954年初,高岗被揭露出来后,陈赓坚定地站在中共中央毛泽东一边,揭露和批判反党分子高岗。为了准备好大会发言,他亲自写揭发批判稿,任秘书在一旁誊写,直到深夜。
1954年2月中共召开七届四中全会揭露和批判高岗问题,临开会前,陈赓向任秘书要出由他代为保管的手枪和子弹,拉了拉枪栓,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说:“这枪保养得不错,你再给我20发子弹。”随即把子弹上膛。这时宋任穷也在陈赓家,他们一起走到院子里,陈赓瞄准烟囱上的第二块砖,对站在身旁的儿子说:“小建你看。”随即枪响砖碎。随后陈赓把枪放进衣兜里,他和宋任穷走出了院门。
当时,任秘书心情很紧张,他知道陈赓是一个神枪手,此次到中南海怀仁堂开会一定是中央领导让他执行一项特殊使命。陈赓回来后,对任秘书爽朗地一笑道:“完璧归赵。”就把枪和子弹放在了任秘书手上。任秘书也没敢问,点了点子弹,20发一发没少,枪膛里也是干干净净。
原来陈赓那天去参加批判高岗的会议,他在会议上不仅作了批判发言,而且由周恩来亲自安排,让陈赓坐在高岗的身后,以防会场上出现意外。由于周恩来精心安排了这次会议,顺利解决了高岗的问题,没有出现意外。
事后,刘少奇说:“你们别看陈赓平时爱开玩笑,他的组织纪律观念可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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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过蒋介石的命 1925年10月1日,国民革命军举行第二次东征。蒋介石任总指挥兼第一军军长,打到惠州城却久攻不下。陈赓在担负攻城任务的第四团当连长,首先率领部队攻上城头。敌人子弹打中他的右脚,他忍着伤痛继续冲杀。浴血奋战到第二天傍晚,终于全歼陈炯明精锐的守城部队。蒋介石看中陈赓作战勇敢,就下令调他的连队到总指挥部担任警卫任务。
惠州攻克后,国民革命军分两路进军:第一师沿着海岸继续东进,于20日攻克海丰县城,总指挥部则跟着第三师向广东省东北的梅县方向前进,10月27日在华阳镇与敌军遭遇。
第三师是一支才收编的旧军队,没有什么战斗力,与敌军一交火,敌军的兵力、火力都大大超过了第三师,结果,战死了一个团长和两个副团长后,部队马上败退下来。蒋介石闻讯急忙赶到华阳督战。刚到达没多久,第三师已像潮水一般溃退下来。蒋介石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对陈赓道:“我命令你代理三师师长,指挥三师反冲锋,快去!”
陈赓应声挥舞着驳壳枪,跑下山梁,冲着一伙溃退下来的粤军喊道:“站住!蒋总指挥命令我指挥你们!我是师长!”
败兵们纷纷逃命,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有一个粤军军官用肩膀顶了他一下,嗤笑道:“赶快逃吧,还当什么师长!”
此时陈赓已清醒地知道危局一时难以扭转,便对蒋介石说:“校长,我们已经落到环形包围圈,不转移个地方,无法反击!”他见情势危急,不由分说,上前架住蒋介石,就朝山下跑。跑到山下,蒋介石一屁股赖到地上,颓然道:“我在黄埔一直教导你们,战死则罢,不战死则杀身成仁,今天我要实现自己的诺言!”说着,拔出短剑。
陈赓一把夺过短剑,劝道:“你是总指挥,你的行动会对整个战局发生影响,这里没有黄埔的军队,赶快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晚啦!”
蒋介石望着陈赓,这才无奈地说:“我实在走不动了!”
“我背你走!”陈赓背着蒋介石跑了几里路,终于跑到一条小河边。蒋介石平安地上了船,渡过水流,到达安全地带,劲头也就回来了,迈开大步跑了起来,连年轻的陈赓都几乎跟不上他。
后来蒋介石在准备反共时把陈赓的名字也列上了“不可重用”之列,被陈赓发现后,他主动辞职,蒋介石念及救命之恩,在发动反革命政变之前宽许他离开了黄埔。
在延安整风时,陈赓正和彭德怀聊天,康生一掀门帘进来,当听到他们在谈当年东征的事时,他怪罪陈赓,说:“当年你要是趁机把蒋介石毙了,现在哪要打这么多仗?”
陈赓回答说:“那蒋介石不就成了烈士,跟廖仲恺一样了?”
“逮捕”张云逸1928年8月的一个深夜。上海新闸路一栋小楼上,两位中年男子正用广东话低声交谈。
“胜之兄,由于国内局势突变,中央决定要你放弃去苏联学习的机会,去广西。”说这话的是中共中央军事部部长杨殷。
“胜之兄”回到寓所,订好船票,准备出发。“天有不测风云”,在他即将动身之际,四名警察突然闯进了“胜之兄”的住处,不由分说,扯下了他的长袍马褂,给他换上了一套西服。
“你们这是干什么?”“胜之兄”大怒。警察头目冷笑一声,下令一名警察打开“胜之兄”的皮箱:皮箱里面竟然有十几袋“白面”!
刚走出公寓,又有一伙人拦住了去路:“干什么的?”
“抓住一个贩毒的。”警察头目洋洋得意地说。
“等一下,我们要检查!”那伙人强硬地说。
“胜之兄”以为伸冤的机会来了,大喊起来:“我不是毒品贩子,放开……”话音未落,一条手帕塞进他的嘴里。警察头目又扬起一只巴掌,照“胜之兄”脸上劈了下来,又把眼睛一瞪,向拦路的便衣喝道:“执行你们的任务去,看什么热闹?小心放跑了狐狸。”
便衣们一看这架势,便不再纠缠,各就各位,继续守株待兔。
警察把“胜之兄”押上车,警察头目打开了“胜之兄”的箱子,拿出一叠文件,笑道:“哈哈,本来只想发点小财,没想到抓个共产党,大名鼎鼎的张云逸。兄弟们,发财了!”
“胜之兄”就是中共著名领导人之一张云逸。
过了一会儿,车停了下来。张云逸被反绑着押下了车。
“报告局长,犯人押到!”警察头目笑哈哈地说。
“云逸同志,委屈你了。”周恩来快步迎了上来,又扭头向警察头目训了一句:“你这个陈赓,什么时候还开玩笑!”
陈赓则哈哈大笑:“我这场戏演得好啊!”扑上来,一把抱住张云逸,“张大哥,小弟失礼了。”
张云逸恍然大悟,一拳打过去:“你呀,真会装神弄鬼!”
“我要不这样,你会这么配合吗?我虽然打了你耳光,你也划算呀!没有被敌人活捉啊!”
原来党内出了叛徒,好几名同志已经被捕,刚才与张云逸见面的杨殷也被抓了。所以陈赓才演了那场戏。
请彭德怀吃饭传说陈赓一怕廖仲恺,二怕彭德怀。真怕假怕不知道,可彭德怀的脾气一上来的确令人生畏。有一桌饭,差点吃得彭德怀大发雷霆。
1939年,彭德怀来到南乐。这时的南乐城是陈赓旅长率领的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旅部临时驻地,人民生活安定,市场繁荣。陈赓考虑到彭总远道而来,想招待他吃顿饭。但他深知彭德怀的脾气,只好先搞搞“火力侦察”。
他把彭总的得力助手、随行人员王政柱找来问道:“彭总对吃饭是不是还卡得那么死?”王政柱闻言色变,提醒陈赓:“你可别给他搞特殊。一次路过中条山时,当地一位党的负责人招待了彭总一顿饭,多弄了几个菜。彭总就问这位负责人:‘你参军时是什么成分?
你参加革命从家里带来多少钱?’那位负责人也没弄懂彭总的意思,顺口说:‘我在家是个店员,哪有钱带出来?’彭德怀声色俱厉:‘你没带钱出来,怎么有钱招待我呀?我有我的伙食标准嘛!’”
陈赓听罢,一声长叹:“嘿,他还是老脾气!”忽而眼睛一亮,一拍巴掌:“有了!”他先找到彭德怀“吹风”:“今天的午饭没有准备别的。这个地方有一种鳜鱼,也叫桂花鱼,我叫战士到河里捞了几条,请你尝尝本地的特产。”彭德怀点点头说:“好吧。”
中午时分,陈赓把彭总一行领进了饭厅。大家围着一张圆桌刚刚坐下,管理员送上了一盘馒头和一木桶米饭。接着端上来一大盘喷喷香的清蒸鳜鱼。彭总一边吃着,一边说这鱼确实不错,做的味道也好。看着彭总那消瘦的面容,再看看彭总吃鱼时的高兴神态,陈赓有信心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计划。
管理员又端上来一大盘肉丸子。彭德怀警惕起来:“你不是说吃鱼,怎么又弄来了肉丸子?”
陈赓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这丸子是鱼肉做的,你尝尝。”
彭德怀夹了一个,尝尝,确实有些鱼味,便不再吭声,大口扒饭。第三道菜是只鸡,管理员不敢再往外端,直看陈赓。陈赓一使眼色,鸡也端上来了。彭德怀放下筷子:“这鸡难道也是鱼做的?”
陈赓豁出去了,往彭总碗里盛了几勺鸡汤:“河边的鸡也吃蚯蚓、鱼什么的长大的。”
“现在是减租减息,不是打土豪的时候!”彭德怀说完,放下碗筷,背着手走了。
陈赓赶忙跟着出了屋门。留在屋里的人神情紧张,担心会发生不愉快的事。不一会儿,陈赓笑眯眯地推门进来道:“在路上我把他给说笑了。彭总今天对我的批评,算是客气的喽。”
直谏毛泽东1947年,中共中央转移到天赐湾,天赐湾向西距离靖边50里,是北部长城的一处重镇,临近内蒙,有敌人的重兵集结。
这时,中央已撤出延安,晋陕交界的黄河两岸都成了胡宗南和阎锡山的天地,陕甘宁边区依然处在危急中。有鉴于此,毛泽东调陈赓率四纵回师陕北,摆在黄河两岸,东扼阎锡山,西挡胡宗南。这样既可以保卫党中央的安全,又可以增援彭德怀的西北野战军。
同时,毛泽东又让刘、邓大军做挺进大别山的准备,打算大举出击、经略中原,陈毅、粟裕兵团留在鲁西南,牵制蒋介石的15个整编师、41个旅。战局已经摆开。
这天,陈赓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傍晚,毛泽东的窑洞里,毛泽东、周恩来、陈赓围坐在一起。“来,陈赓!”毛泽东首先举杯。三个人连饮了好几杯,陈赓有些激动了,放下酒杯,突然冒出了一句:“主席,恕我直言——你调我西渡黄河,不够英明!”
一句话,说得毛泽东微微一怔。但毛泽东的脸上却不露声色,周恩来急忙欠身拿了陈赓面前的酒杯:“你今天喝多了,不要再喝了。”
毛泽东取过酒杯重新放回陈赓面前:“说下去,我洗耳恭听。”
陈赓好像不明白周恩来劝阻的用意,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后,干脆坐在毛泽东面前,打开了话匣子:“主席,你不该让我西渡黄河,保卫陕甘宁,你应该把我拿出去,南渡黄河、东砍西杀,再给敌人的胸口插上一把刀!至于保卫陕甘宁,可以就近考虑;把我调过来,不谦虚地说,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你这个大材我怎么小用了?”
陈赓直言:“全国一盘棋,形势越来越好,越来越对我们有利。可是,我认为让四纵回师陕北,不是主动进攻,是消极防御,这是一招险棋……”
“大胆!”毛泽东猛地一拍桌子,霍地一下站起来,“好你个陈赓!这次调你过黄河,可不是为了保护我毛泽东!你们都想在中原辽阔的战场上跃马纵横、杀个痛快,陕甘宁边区谁来保卫?你让我就近调兵,我调哪一个?你最近,我都调不动!我晓得你曾救过蒋介石的命,难道这次想把我毛泽东、把党中央,拱手送给蒋介石吗?岂有此理!”
陈赓一听,吓得结结巴巴地说:“我坚决执行中央的决定……”
他话没说完,毛泽东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陈赓呀陈赓,你说别人怕死,我说了一句笑话,也吓了你个半死!”
这时,周恩来等人也哈哈地笑起来。
毛泽东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吸了半截子的纸烟,戳着陈赓的鼻子尖说:“你怕么子嘛!跟你开个玩笑。——你同中央想到一起了!”
周恩来笑着对陈赓说:“告诉你吧——中央已经改变计划了。”
毛泽东开了陈赓一次玩笑的佳话,很快就在陕甘宁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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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你这个人有野心,历来有野心。你说过参加革命做大事,说我是先生,你是学生,这都是客气话。先生、学生是讲集体,劳动人民才是先生。尊重劳动人民为先生的思想你没有建立。我六十六岁,你六十一岁,我快死了,许多同志有恐慌感,难对付你。
本文摘自《彭德怀传》,作者:《彭德怀传》编写组,出版社:当代中国出版社在中国共产党党内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中,有一句众所周知的话,叫做“对事不对人”。但在7月26日,会议传达了毛泽东的一条指示:事是人做的,不仅对事,也要对人。要划清界线,问题要讲清楚,不能含糊。
就在指示下达的同一天,毛泽东写了一篇两千多字的《对于一封信的评论》,印发给到会人员。写信的人名叫李云仲,原是国家计委的一个副局长,不久前调任东北协作区委员会办公室综合组组长。他在信里反映了许多当时经济工作中的实际情况和严重问题。
毛泽东在《评论》的开头写道:收到一封信,是一个有代表性的文件。信的作者在我们经济工作中搜集了一些材料,这些材料是专门属于缺点方面的。
他认为,从1958年第4季度以来,党的工作中,缺点错误是主流,因此做出结论说,党犯了“左倾冒险主义”、 “机会主义”的错误,而其根源在于1957年整风反右斗争中,没有“同时”反对“左倾冒险主义”的危险。他认为几千万人上阵大炼钢铁,损失很大而毫无效益;人民公社也是错误的等。毛泽东称写信人是一个“得不偿失”论者,某些地方甚至是“有失无得”论者。
《评论》的后半部分,着重谈的是庐山会议形势。毛泽东写道:现在党内党外出现了一种新事物,就是右倾情绪,右倾思想。右倾活动已经增大,大有猖狂进攻之势,这表现在此次会议印发各同志的许多材料上。这种情况远没有达到1957年党外右派猖狂进攻那种程度,但是苗头和趋势已经很显着,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了。这种情况是资产阶级性质的。
另一种情况是无产阶级内部思想性质的,他们和我们一样都要社会主义,不要资本主义,这是我们和这些同志基本上相同点。但是这些同志的观点和我们的观点是有分歧的。他们的情绪有些不正常,他们把党犯的错误估计得大了些,而对几亿人民在党的领导下所创造出来的伟大成绩估计得过小了些,他们做出了不适当的结论,他们对于克服当前的困难信心很不足。
他们把他们的位置不自觉地摆得不恰当,摆在了左派与右派的中间,他们是典型的中间派,他们是“得失相当”论者。他们在紧要关头不坚定,摇摇摆摆。我们不怕右派的进攻,却怕这些同志的摇摆。因为这种摇摆不利于党和人民的团结,不利于全党一致地鼓足干劲,克服困难,争取胜利。
毛泽东最后写道:我们党38年的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反右必出“左”,反“左”必出右。这是必然的。时然而言,现在是讲这一点的时候了。不讲于团结不利,于党于个人都不利。现在这一次争论,可能会被证明是一次意义重大的争论,如同我们在革命时期各次重大争论一样。在新的历史时期——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不可能是没有争论,风平浪静的。
毛泽东的“划清界线。不仅对事,也要对人”的指示和《对于一封信的评论》,对会议起了加温的作用,使批评的调子再度升高。
在批判彭德怀的会上,有人发言开始涉及到他写信的动机和出发点,说“不管彭德怀写信的主观愿望如何,客观上都是向总路线的进攻”。
会内的紧张气氛,波及到了会外。负责彭德怀保健工作的护士惴惴不安,不仅每天晚上只给他两片安眠药,而且开始要求他必须当面服下去。彭德怀会心地笑了,他说:“小同志,放心吧,我决不会自杀!”他顺手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药片。护士定睛一看,全是安眠药,不禁伸了一下舌头,把安眠药全部拿走了。
7月29日上午,毛泽东在大区负责人会上宣布准备召开中共八届八中全会。
7月30日上午,聂荣臻和叶剑英一起来到彭德怀住处。彭德怀追忆道:“他们来劝我着重反省自己,即使有些(批评)不完全合乎事实(事实有些出入,总是难免的),只要于党于人民总的方面有利,就不要管那些细节。
他们说,你不是常讲一个共产党员要能任劳任怨、任劳易任怨难吗!今天当着自己检讨的时候,就要能表现任劳任怨的精神。大约谈有两个多小时,最后热泪盈眶而别,感人至深,我非常感谢他们对我的帮助,决心从严检查自己。但他们走后,我内心还是痛苦的。
今天的事情,不是任劳任怨的问题,而是如何处理才会有利于人民和党。反右倾机会主义的结果,不会停止‘左’倾,而更会加深‘左’倾危险,使比例失调更加严重,以致影响群众生产的积极性。我给主席的信,不仅事与愿违,而且起到了相反的作用,这将是我的罪恶!”
同日上午,毛泽东找了黄克诚、周小舟、周惠、李锐四人,和他们谈话。从中央苏区根据地的历史谈起,谈到当时一、三军团的情况,引导大家重温党和军队的历史,暗示他们要注意同彭德怀划清界线。毛泽东还希望周小舟“不远而复”,及早回头。
这次谈话时间不长,内容广泛。毛泽东对在座的几个人尽管有批评,但总的调子使周小舟几个人感到宽慰。
7月31日一早,彭德怀接到毛泽东秘书打来电话,通知他到毛泽东处去开会。彭德怀走进“美庐”二楼客厅,见刘少奇、周恩来、朱德、林彪、彭真、贺龙等已在座,另一边坐着黄克诚、周小舟、周惠、李锐等。这是一次中央常委会,黄克诚他们几个人是被召来列席旁听的。
会议从上午10点50分开始,一直开到下午5点。首先是毛泽东讲话。他没有谈7月14日彭德怀的信,却系统地讲起了立三路线、两次王明路线、高饶反党联盟,批评彭德怀在历次路线斗争中都犯有错误。
彭德怀插话说:“到1934年1、2月间就已经转过来了,认识到还是由毛泽东同志领导好,这是事实证明了的,这话我向黄克诚谈过。”
毛泽东接着说,在几次路线斗争中你都摇摆,由于挨了整,心里恨得要死,今后也很难说。
毛泽东讲到这里,彭德怀说了一句:“我都六十一岁了,耳已顺了,不要紧的。”
毛泽东又问彭德怀:“我同你的关系,合作,不合作,三七开,融洽三成,搞不来七成,三十一年,是否如此?”
彭德怀没有正面反驳毛泽东,而是从具体问题作解释。他说:“政治与感情,你是结合在一起的,我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你提得那么高,我还没有理解,跟不上,掉队远。许多历史事件,我一生无笔记,文件全烧了。对问题认识上有分歧,但不能说感情不融洽。”
彭德怀接着讲了一些往事。一方面是想表明他从很早的时候起就把毛泽东当作自己的先生,对他是很尊敬的;另一方面是想说明他不同意毛泽东说的他两人的关系是“三七开”。
最后,彭德怀勉强表示:“我认为我同主席的关系是对半开。”
毛泽东依然说:“还是三七开。”
在对半开还是三七开上,二人一来一往。最后是以彭德怀的沉默做结束。
8月1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继续进行。
会议由毛泽东主持,出席会议的仍然是原来的一些人。彭真让李锐做记录。会议从上午10点开到下午5点,有多一半的时间是毛泽东讲话,他谈的内容很广泛:从井冈山到庐山,从军事到哲学,从马克思主义到斯大林,从党的历史上几次路线斗争,到苏联的教训等等。他的讲话是漫谈式的,但观点是很鲜明的,批评彭德怀。
在毛泽东讲话的间隙,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彭真等都有一些插话,大都是向彭德怀提一两个具体问题或对前面的发言作点补充和说明。
一直沉默的林彪则说彭德怀这回是招兵买马来的,是野心家、阴谋家、伪君子……林彪是7月29日上山的,他在北京就知道庐山“出了事”。他的发言,加重了火药气味,给问题升了格,也给彭德怀定了性。
林彪批评彭德怀说:你要抛掉个人的过分自信,抛掉个人英雄主义。“只有毛主席能当大英雄,别人谁也不要想当英雄,你我离得远的很,不要打这个主意。”
林彪说完,毛泽东再次讲话,从哲学问题谈起,说彭德怀是资产阶级世界观,不是无产阶级世界观,方法论是经验主义的,不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说彭德怀这个人有两面性,有革命的一面,也有反革命的一面。在民主革命阶段他是积极的,但革命的方法也有错误;进入社会主义革命阶段就有了变化。
他对社会主义也有模模糊糊的认识,要群众又害怕群众。9000万人上山炼铁的革命热情,他看成是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毛泽东还说,彭德怀这次对时局估计错了,对自己威信估计高了,对党内同志政治水平估计低了……随后,毛泽东又谈到党的历史,批评彭德怀曾在1935年长征中鼓动林彪要求毛泽东交出军事指挥权。
这时,林彪插话说,长征他给中央写信要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离开军事指挥岗位,由彭德怀来指挥红军作战,这事他并未和彭德怀商量,是他自己决定写这封信的。
就为林彪写的这封信,当年,在中共中央于四川会理城外举行的紧急会议上,毛泽东曾严厉批评过彭德怀。彭德怀发言申明他在会前并不知道林彪写这封信。过后,毛泽东曾屡次提及,彭德怀总持“事久自然明”的态度。不想毛泽东在今天庐山这一历史时刻,旧话重提,使彭德怀既惊讶又伤心。
之后,彭德怀在他于1962年写给毛泽东和中共中央的一封长信中叙及此事,说:“林彪同志庄严申明了,那封信与彭德怀同志无关,他写信彭不知道。”从语气看,彭德怀对林彪挺身而出洗雪了他这一段冤情颇为感动。至于林彪何以缄口25年,这时才出来说明真相,胸怀坦荡的彭德怀,似乎没有顾得上去想它。
林彪申明之后,毛泽东把话题转回到彭德怀7月14日的信上,说彭德怀讲“小资产阶级狂热性”,锋芒是对着中央的,是攻击中央,反对中央;说彭德怀写那封信是准备发表的,用来争取群众,组织队伍,用他的面貌来改造党改造世界;说他要修正总路线,另搞一个出来;说彭德怀那封信的前半部分说总路线正确,“毫无感情”,全部感情放在后半部分。讲到这里,毛泽东严厉地说:
你这个人有野心,历来有野心。你说过参加革命做大事,说我是先生,你是学生,这都是客气话。先生、学生是讲集体,劳动人民才是先生。尊重劳动人民为先生的思想你没有建立。
你要用你的面目改造党、改造世界。过去因各种原因未得到机会,这次从国际上取了点经(不能断定),去年郑州会议你未参加,武昌会议乱子一出,机会到了,出去考察,到了湖南。
上海会议重点是批评李富春,捎了你一句。去年八大二次会议我讲过,准备对付分裂,是有所指的,就是指你。……我六十六岁,你六十一岁,我快死了,许多同志有恐慌感,难对付你。
彭德怀看到,即使实践已经证明他的意见没有错,他也难于平反。他按下满腹委屈,说道:“我也不希望平反,只要群众有饭吃。”
1月27日,刘少奇在大会上讲话,在谈到庐山会议时说:这场斗争是完全必要的,我们开展这场斗争是不是只因为彭德怀同志写了这封信呢?不是的,仅仅从彭德怀同志那封信的表面上来看,信中所说到的一些具体事情不少还是符合事实的,一个政治局委员向中央的主席写一封信,即使信中有些意见是不对的,也并不算犯错误。
不是为这封信,又是为了什么呢?彭德怀疑惑不解,急急看下去:
“是由于长期以来彭德怀同志在党内有一个小集团”;“同某些外国人在中国搞颠覆活动有关”。彭德怀脸色陡变。在庐山上也没有听到的新罪名突然出现在中央领导人的正式讲话中。接下去:“所有人都可以平反,唯彭德怀同志不能平反。”毛泽东插话:“只要不是里通外国。”
彭德怀拍案而起,心胆俱裂,怒不可遏,失去一切控制,连声喊道:“诬蔑,诬蔑!”伸手抓起电话筒,就找中共中央办公厅:“请转主席和刘少奇同志,我彭德怀向党郑重申明,没有此事!”
从此,“里通外国”就成了彭德怀的第一罪名,他的生命进入了一个真正险恶的历程,呈现出日愈悲凉的色调。
原来这个“里通外国”的罪名,是由于1959年5月,彭德怀率中国军事代表团出访东欧8个国家,在阿尔巴尼亚参加一次宴会前,遇到苏共总书记赫鲁晓夫,两人曾寒暄过几句。在东欧各国,兄弟党对中国的人民公社化和大跃进很关注,不免问及,彭德怀除谈成绩外,也承认存在一些问题和缺点。
庐山会议批彭时,有人说彭德怀给毛泽东写信是不是和出国时“取了什么经有关”。这种捕风捉影的说法,彭德怀当时没有看得怎样严重。而今天,竟把出访中这种正常的交往,说成是和赫鲁晓夫通谋,搞颠覆,又以此作为不能给他平反的理由。问题不但没有澄清,反而又升了一级。
“七千人大会”结束,彭德怀继写《对八届八中全会决议的看法》之后,又奋笔写下了对刘少奇报告中有关庐山会议一段讲话的评论。对于报告所说长期以来彭德怀在党内有一个小集团之说,他问道:“这个小集团的政治纲领是什么呢?有哪些成员呢?既没有政治纲领,又没有具体成员,那不是虚构是什么呢?”
对于里通外国,他愤愤写道:“我同任何外国人都没有个人接触。”“完全是无中生有。”
最后,彭德怀写道:“真理只有一个……这个结论是主观主义的,事实将要证明它是错误的,……这对我是诬蔑!”
冬去春回,彭德怀每日黎明即起,到园子里翻土施肥。晚饭后,仍然到园外去散步,有时到群众家中访问。但他读书的时候少了,上午、下午、夜间,总是在想问题,写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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