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2月6日,时任华东军区司令员兼上海市市长的陈毅视察被轰炸的杨树浦发电厂。
上海解放以后,蒋介石及残部逃到了台湾岛,但其部分人马仍固守上海东南60公里处的高地和各沿海岛屿。国民党空军在这些地方拥有两座飞机场,可供战斗机和侦察机起降,而在台湾岛还部署有中型和重型轰炸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布成立后,上海和江苏省仍旧是一个临战地区,由于有美国专家和教官在背后撑腰,国民党的飞机仍在该地区猖獗了好一阵子。
这一阴谋在一段间内得逞了。凭借一时的空中优势,肆无忌惮的敌机在上海制造了恐慌,迫使上海一些企业、工厂和商店关门歇业,造成市内供应短缺,物价飞涨,投机盛行。在这样复杂而迫切的形势下,新中国政府转而求助于苏联政府,希望能帮忙化解这一危局。
奉命出征
1950年2月12日傍晚,在我指挥的高炮师师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 莫斯科防空军区司令高级副官在电话里说,首长要我立即赶往军区司令部。我一路快马加鞭,在夜里十一点整走进了基里尔&8226;莫斯卡连科司令员的办公室。司令员命人叫来军区参谋长巴季茨基将军,并当着他的面问我:“斯皮里多诺夫同志,对于前往中国执行政府下达的任务,你是怎么看的?”
我在此前就早已知晓,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在莫斯科访问,斯大林和毛泽东正在举行谈判,对中国开展军事援助是商讨的首要议题。对情况了如指掌的我便开口说道:我认为前往中国是正确的,如果需要我投票,那么我一定赞成。当感到上边已对此事做出了决断,我就不放心地问:“把我的高炮师交给谁管?”
2月16日寒冷的早晨,在莫斯科中央机场,我们这一行人在一架飞机前集合完毕。莫斯卡连科司令专程驱车赶来送行,在简短的临别赠言之后,我们就挥别登上了飞机。我们的飞行路线是:莫斯科-喀山-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赤塔-哈尔滨-北京。
我们在飞机上个个情绪高昂,在清凉的机舱里热烈地交谈起来,回忆着件件往事,并慢慢谈到了莫斯科防空的话题。大家一致认为,对于1941年至1942年莫斯科反击纳粹空袭的经验,现在对组织上海防空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启程后的第二天,我们已经置身中国领土之上。飞机徐徐降落在有苏联轰炸机驻扎的哈尔滨机场,驻守那里的苏联战友前来迎接,并与我们热情地握手问候,晚上还一同共进晚餐。在对飞机进行检查维护后,我们这架飞机再次升空,直飞北京。
1950年代,台湾空军接收美制F-86“军刀”战斗机,试穿飞行服的蒋经国。
与朱德陈毅共商空防事宜
1950年2月17日上午,我们降落在北京机场,受到了中国同志非常热烈的欢迎,并住进了北京一家最好的旅馆。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中国方面进行了精心的准备,不论是机场欢迎仪式,还是住宿和伙食,一切都安排得十分细致周到。就在抵达北京的当天,我们就拜会了朱德、周恩来,并见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正副总参谋长。
2月19日15时,苏军高级指挥员抵达上海后,与华东军区最高首长陈毅司令员举行会晤,从而拉开了上海防空组织工作的序幕。他着重讲解了我们最感兴趣的内容:华东军区动用了哪些兵力和装备保卫上海的蓝天,对轰炸机来说这座城市有哪些特点,最需要保护的重要工业区和运输枢纽是如何分布的。
为了尽快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我开始着手选址工作,以安顿所辖部队指挥部的人员和设备。中国同志向我推荐了上海郊区的几处地方,我就去这些地方详细察看了地形。中方派了一名王同志来我处协助工作,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帮助。王同志是一位精力充沛、雷厉风行的指挥员,那段时间他和我形影不离,我就是通过他与陈毅保持联系。对情况仔细推敲和评估后,我亲自向华东军区司令进行了汇报,并提出了一些建议。在得到陈毅的肯定之后,全部计划开始步入实施阶段。
1950年4月,徐向前率中国政府兵工代表团赴苏联谈判,为争取达成协议做出了积极贡献。这是代表团在中国驻苏联大使馆内合影,前排右二徐向前。
新型喷气式战机蓄势迎敌
按照双方共同制定的计划,上海的空防事务由两国共同承担。中国军队派出的兵力有:三个中口径高炮团,各团均配备苏制85毫米高射炮、PUAZO-3型火控仪和测距仪;一个小口径高炮团,配备苏制37毫米火炮。他们全都被部署在火力阵地上。
苏联政府采取迅速果断措施,为中国提供了及时的援助,向那里火速派遣了先进完好的作战飞机和雷达设备。苏联方面派出的兵力如下:两个歼击机团,一个混成轰炸机团;地面部队有第52高炮师、一个防空探照灯团和一个空军无线电技术营,它们将分乘两列火车开赴战区,一列由莫斯科开出,而另一列则从大连启程。
随着各部队的陆续就位,紧张的备战整训开始了,其中中国军队各炮团的训练和指挥备受重视。在翻译的帮助下,我的副手格尔曼上校和第52高炮师的参谋们付出巨大努力,对中国炮兵开展了战前集训。我手下的这些军官与中国炮兵指挥员建立了良好关系,对中方作战装备进行了彻底调试,对炮兵进行了瞄准和火力拦截训练,并让他们实现了与探照灯和歼击机的默契配合。
防空网建立之前,国民党空军飞机每每从台湾机场起飞,可以肆无忌惮地进犯中国东部领空,几乎没有遇到过对手。我们目睹这一切,密切地进行着观察,并研究其飞行方向和飞行特点。在通常情况下,蒋军在空袭时只派单一机型出战,只有两三架飞机。它们每个星期要来袭扰两到四次,主要时间集中在白天。当时中国炮兵的射击水平还很差,总是无法击中敌机,炮弹爆炸的位置离目标很远。
得知苏联歼击机已经进驻中国,并从上海机场起飞和训飞,故而从4月份起,蒋介石空军的行动变得谨慎了许多。需要指出一点,蒋介石空军的人数并不算多,也谈不上训练有素。轰炸机虽是美国提供的先进飞机,但通过空中交手后得知,其飞行员的战斗素质实在糟糕。
到1950年3月底,上海市的防空体系已经组建完毕,各防空指挥所都已进入作战值班状态。官兵们此刻个个摩拳擦掌,静待国民党飞机来犯,好在实战中一显身手。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敌空军的威胁并算不太大,保卫上海天空的任务也不算复杂。
从1950年4月到10月的这段时间,我们的歼击机起飞50多次,但开火开炮的主要还是防空高炮。从4月到10月,上海的防空火力击毁国民党轰炸机三架,击伤两架,还有两架自动飞过来投诚。就这样,上海的新防空体系显示了神威,让国民党飞机领教了厉害。蒋介石手下的飞行员从此变得格外小心,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张狂地频繁出击,而是乖乖地龟缩在老巢不出来了。
1949年12月21日,中苏友好协会在中南海怀仁堂举行斯大林70寿辰祝寿大会。
上海空战的精彩瞬间
4月的一个早晨,一架B-26双引擎轰炸机窜至徐州机场附近,当见到机场上空的米格-15飞机后,B-26急忙调转方向,以最大速度向台湾方向逃窜。但苏联飞行员一直追到黄海边,将其击落在连云港地区,四名国民党机组人员全部丧身。
次日,大约在十二点钟左右,另一架B-26侦察机又窜至徐州机场上空,苏联飞行员一出手就将其击中,但它仍燃烧着冲向停在机场边缘的米格-15机群。然而,当国民党飞行员清醒过来后,他迅速调转动机头,在远离机场300-500米的土地上强行着陆。只见三名机组人员匆忙跳出着火的飞机,不顾一切地朝树林里跑。两三分钟以后,轰炸机发生了爆炸。
接连损失两架轰炸机后,国民党飞机的空袭暂停了约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几座翻修的旧机场和新近修建的机场都投入了使用,上海地区集结的米格-15新式喷气战斗机已达45架。
在我们飞行员护送下,这架国民党轰炸机降落在上海的一座机场。后来得知,像这样的驾机投诚事件并非第一次。在向解放军投诚的时候,国民党飞行员最初是采用弃机跳降的方式,后来又有人用链子把自己绑在座椅上,如同负荆请罪一般。
大队长申卡连科驾机靠近敌机,并用37毫米机炮和机枪同时开火。由于米格速度太快,他的飞机眼看就要贴上敌机,但他并不慌张,从容而迅速地放下起落架和机翼,使两机拉开了一定距离。等他再次进行第二轮射击时,他的炮口几乎抵在轰炸机的屁股上,算得上是真正的抵近射击。结果敌轰炸机中弹爆炸,机身被炸得粉碎,碎片飘得满天都是。另一架轰炸机也被另两架米格击落,其余敌机见状被吓得乱作一团,一溜烟地朝台湾方向逃去。
6月一天的夜晚,一架В-26轰炸机出现在距上海160-170公里的地方,苏军无线电预警设备紧紧锁定了这一目标,随后地面探照灯也对其进行了跟踪照射。接到敌情通报后,两个米格-15双机编队升空拦截。在地面探照灯的帮助下,其中一架米格咬住了被照亮的目标,并向其步步进逼。
与此同时,地面高炮兵也发现并锁定了这个空中目标,并对其开炮射击。刹那间,一发发闪光的炮弹腾空而起,在敌轰炸机和我歼击机附近炸开了花。值得庆幸的是,只有敌轰炸机被击中,而我歼击机被放了过去。敌人的轰炸机被击中后,中国高炮兵怕它逃掉,对着已经下坠的飞机又是一通猛打。怀着炽烈的战斗激情,他们将这架В-26击落在上海北部一带。
我到过各炮连火力阵地,曾经赶上高炮齐鸣还击敌机的时刻,亲眼目睹了中国炮兵全力以赴的作战场面。7月的一天,凭借浓密云层的掩护,一架敌机向上海偷偷摸来。发现目标后,高射炮群一起开火,竖起了一道强大的空中火网。这架敌轰炸机见势不妙,急忙调转机头,落荒而逃。
完成防空任务回国
到了1950年9月,巴季茨基将军被召回莫斯科,就任苏联空军总参谋长,他在上海的职务则由副手斯柳萨列夫将军接任。斯柳萨列夫将军是一位老练的空军指挥员,性格平易近人,来中国前在后贝加尔军区担任第12空军集团军司令。在他上任不久,莫斯科在10月初发来指示,要求加紧培训中国同志,以便向中国空军和防空司令部移交作战装备和整个防空系统。
不久,苏联向上海又新补充了一批轰炸机和强击机。这些新来的苏联战机一现身,就立即在蒋介石的部队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至此,这一地区的全部军事行动实际上都已结束,无论是陆上、海上还是空中。
除对中国防空高炮部队进行培训外,苏联飞行员短时间内为中国同志培养了一批喷气式歼击机、轰炸机和强击机飞行员,让他们学到了空战技巧,以及在白天、夜晚及复杂气情况下的飞行技能。到1953年11月中旬,中国人员的培训工作顺利完成。武器移交开始后,按中国领导的要求,上海防空指挥所迁移到了他们指定的地点。为检验中国军队的作战能力,在收尾验收时举行了首长司令部演习,而且非常成功。
中国同志全面接手防空阵地后,我们便收拾行装打道回府。我们临行前,中国同志极其真挚热烈地前来送行。在举行的群众欢送集会上,我们被授予特制的“保卫上海”奖章。感觉任务已光荣圆满地完成,我们心满意足地启程了。当火车缓缓启动,站台上传来阵阵欢呼:“友谊万岁!友谊万岁!我们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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