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从这个少管所,到后来西城分局的学习班、北京市公安局办的学习班——“黑帮子弟学习班”,刘历远被整整关了两年。他回忆:“不光我一个,叶剑英家的叶选平、叶楚梅和邹家华;贺龙家的两个,贺鹏飞和贺黎明,还有亲侄子贺新州;薄家三个儿子,薄熙勇、薄熙来、薄熙成……一共是56个‘黑帮子弟’,其中(父亲职务)部队最小的是少将,地方最小的是副部长。关我们的目的是每天让我们写材料,揭发我们的父亲,他们怎么把我们培养成修正主义苗子的。”
谷牧
找不到父亲的儿子
1967年1月,谷牧从西南检查大三线建设回到北京,一下飞机即被建委造反派绑架。随行秘书李灏当然马上报告周总理,第二天总理派人把谷牧营救出来。之后,就被周总理“藏”进中南海。谷家老三刘历元回忆说:“我父亲当地下党的时候曾经化名叫‘刘曼生’,造反派在国民党的特务档案里,翻出一个叫刘曼生的,是天津情报站的站长。解放以后被共产党判了刑,他们就说那个人就是我父亲。”
住进了中南海,无法跟家人见面,谷牧后来告诉孩子们:当时他最惦记的就是几个孩子。老大刘念远去西藏当兵去了,没问题。女儿最小,也没问题。但老二刘会远高中、老三刘历远初中、老四刘宪远才小学六年级,这几个最让人担心。
高考前6天,刘念远放弃高考,去当了兵——他回忆到:“当时周总理开国务院常务会议,说蒋介石要窜犯大陆,印度也欺负我们受灾。我没有儿子,我送我的侄子当兵,我号召所有的干部都送自己的孩子到前线去锻炼一下。我父亲站起来说,我的儿子高中毕业,我送去!”这样,刘念远就成了军人。
1967年,在西藏当了5年兵后,刘念远第一次回到北京探亲。刘念远回到北京,结果却是找不着爸爸。“我妈妈找到余秋里。余秋里说:5年没见了,怎么能不见呢。”刘念远回忆说,“当时中南海规定不准和子女私自见面,不准通风报信。我在传达室说,我和余主任约好的,西藏军区派来的。他秘书把我接进去了。”
刘念远自然留下来跟父亲还有余秋里一道吃食堂。“正当我们三人吃饭的时候,李先念进来了。我们三人都站起来了,余秋里说报告李副总理,是我让谷牧的儿子来的,违反了纪律。李先念说,这是什么世道,父亲见儿子也违反了纪律,岂有此理。”
回西藏后,刘念远又在西藏的部队呆了10年,1977年调回北京进了总参,后来以少将的身份退休。
“你是革命的后代”
那时,其他孩子的出路何在?老二刘会远后来下了乡。他在家里被妹妹称为“书呆子”,他那一拨同学,都热爱文学,他也不例外。刘会远在“文革”结束后,是当时一出十分轰动的话剧《绝对信号》的编剧之一。现在的刘会远,果然按着他曾经的喜好,成了一名大学老师。老三刘历远也报名去当兵。“去的是保定的38军,是我们国家的精锐部队,到了部队没两天,造反派就发函、来人,说我爸爸是叛徒、特务、走资派。领导跟我说,你先回北京等你爸爸的叛徒和历史帽子摘了,你再回来。我们给你留着军籍,留着军装、牙膏、牙具什么的。果然,两年之后我回来时都给我留着呢。”刘历远说。
虽然当时很不情愿,刘历远也只能回到北京。当时刘历远初中毕业没多久,找不着爸爸,也找不着妈妈,没人能够帮忙,结果也被抓了,被关进了德胜门外的北京市少管所。
从这个少管所,到后来西城分局的学习班、北京市公安局办的学习班——“黑帮子弟学习班”,刘历远被整整关了两年。他回忆:“不光我一个,叶剑英家的叶选平、叶楚梅和邹家华;贺龙家的两个,贺鹏飞和贺黎明,还有亲侄子贺新州;薄家三个儿子,薄熙勇、薄熙来、薄熙成……一共是56个‘黑帮子弟’,其中(父亲职务)部队最小的是少将,地方最小的是副部长。关我们的目的是每天让我们写材料,揭发我们的父亲,他们怎么把我们培养成修正主义苗子的。”
刘历远在少管所及学习班的前一年是不许探视的,后来才允许父母探视了。刘历远告诉记者:“我母亲每个周末都来看我,那天,她趴在我耳朵上说:‘你爸爸来了,他在三道电网外边,你站得高点。’我就站在那个碾玉米的碾子上看。看我爸爸穿着黑呢子大衣,戴着个帽子,围着个围巾,在冰天雪地里来回走路。当时,我爸爸说,‘如果我的儿子是犯人,就跟他断绝关系了。如果不是犯人,早晚有一天他会放出来。这个监狱的门我不能迈进去。’当时我站在那个石碾子上掉眼泪,拿着帽子对着我爸爸挥,我爸爸拿着鸭舌帽跟我挥。我一想起,就难受。他到监狱去看我,去监狱是一种耻辱啊!”
刘历远从少管所放出来,谷牧正好在家里:“我给他鞠了个躬,我说感谢政府的改造,我一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我爸爸一拍桌子:‘什么政府!你是革命的后代!’犯人每天吃饭前都要感谢政府,所以我从监狱里出来说的那些个话啊,我爸爸听着多难受啊。”
接着刘历远也经历过一段下乡生活。当母亲听到部队还给他留着名额时,对刘历远说:“你还是到部队当兵吧。”这样,刘历远又回到了38军。后来,刘历远一直在38军、武警部队工作。最后从公安部边防军大校的职位上退下来。
“我不用你管”
就在刘历远茫然地从部队回到北京之际,他妈妈带着女儿刘燕远去到江西五七干校;随后,1969年,只有15岁的刘宪远去了黑龙江建设兵团。
在那种情形下,刘燕远也非常好强。“当时我在干校表现也挺好的,挑担子别人挑一筐,我能挑两筐,晃悠晃悠的。那些干部都说,这孩子表现还不错,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上高中的时候,刘燕远和妈妈终于回到了北京。在北京上高中的刘燕远,在班里担任团支部书记。“我记得有一次团支部发展新团员,我很晚都没有回家,大概有22点多了。爸爸就找到学校来了,他就是担心我没吃饭。当时我觉得特别丢人!我在那儿组织团支部发展大会,本来是特别庄重的事,他那样,好像一个特别落后的父亲来叫我吃饭,让我很尴尬,我非常生气,就说:‘你回去吧,我不用你管!’当时我爸根本就没能进学校门,隔着铁栏杆,就让我把他给训斥回去了。现在想起来挺后悔的,当时真是不懂事,不理解父亲的爱!”
本文摘自《人民文摘》2010年01期,作者:李鸿谷 吴丽玮,原题为:谷牧的儿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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