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制定对非洲贫困儿童的援助计划。中国学生先是歌颂丝绸之路、郑和下西洋,吟咏茶马古道,然后有人弹古筝,有人弹钢琴,有人吹箫,外加大合唱,最后对非洲的援助计划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说组织去非洲旅游,组织募捐,还去非洲建希望小学等。有人发问,你们募捐,要我掏钱出来,我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我们的学生面面相觑,谁也回答不出来。
美国高中生的方案,则从一些也许我们都想不到的社会生活细节,如教育、就业、食物、饮用水、艾滋病、避孕等实际问题入手,每一项做什么,准备怎么做,甚至具体到每一项的预算,而那些预算竟然准确到几角几分。整个计划拿来就可以进入实施阶段。
我把此文贴到自己在新浪网的博客上,一下子招来十多万个点击,500多条留言。这样一种教育的对比,刺痛了大部分网友的心灵。关于中国教育为什么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原作者萧淑珍女士已经作了颇为深入的分析,我没有必要在此多嘴。但我作为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有责任和读者们分享自己的观察:美国的孩子与中国的孩子为什么会不同?
不妨从我六岁半女儿上幼儿园和小学的经历说起。她五岁时,参加了女童子军(girlscouts)。这个组织在美国孩子中非常流行,但结构很松散,不过是几个家长凑在一起,轮流志愿带孩子而已。女儿六岁时,童子军派下差使:推销饼干,目的是培养孩子的社会和经营技能。童子军的网站也直言不讳地介绍,美国许多成功的企业家,都是从在童子军卖饼干开始的。饼干一包四美元,至少高于市场价30%。这么教孩子赚钱,是否过分呢?一试才明白,买童子军的饼干,没有人嫌贵。刚开始时,女儿见了哪怕是熟人,害羞得话也说不出来。不过,大人们都特别热情,一看她穿着童子军的小制服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就主动走过来问:你在干什么呀?是在卖饼干吗?我可以买几包吗?就这样在“客户”的引导和鼓励下,她的买卖也开张了。许多买主告诉我们,他们都是在童子军里卖饼干长大的。渐渐地,女儿居然也敢主动张嘴推销了。
饼干有四种,有低热量的,有巧克力的,等等,每次推销,孩子要向人家解释品种,告诉人家买某种饼干的理由,然后算账,四块钱一包,一共多少钱,算术也跟着学了。具体卖的办法是先找顾客订货,登记大家购买的数量,然后“进货”、“送货”、收款,要走整个一个商业流程。几个礼拜下来,女儿居然卖出了32包。总金额128美元。
饼干卖完,大家凑在一起算账,看看总收入是多少,让孩子们讨论钱该怎么花。结论是把钱一分为三,第一部分给组织者,因为人家义务劳动,还要自己缴钱,不公平,所以孩子希望能把志愿者倒贴进来的钱支付了。也就是说,孩子用自己的劳动,挣钱“雇用”了组织的大人。第二部分钱,要捐给那些无家可归者。这特别合女儿的心愿。因为她生在纽黑文,那是个很穷的城市。我们又没有车,买菜来回走一个多小时,把她放在运动婴儿车上推着,一路见到许多无家可归者,所以她不到三岁就有个理想:长大开个餐馆,穷人来吃饭不花钱,她只收富人的钱。第三部分钱,留下来给孩子们开个庆功会。
你如果知道美国是这样培养年幼的孩子,就很容易理解中美高中生的对比了。美国的孩子确实很实际,从小动手,赚钱算账。他们都意识到钱能干许多事情,一分一角也不会疏忽。所以我现在也这样教自己的女儿:你想要什么,必须先干点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读书,练琴,帮家长干活。什么都不是白来的,必须自己挣来的。挣来钱后,用我们小时候的话来说,就是要想想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受苦人”了。这种教育,改变了她的价值观念。有一次她妈妈和她讨论阅读,书里面一位奶奶式的人物对自己的孙女和其小朋友们说,女孩长大嫁给王子,这辈子就大功告成了。妈妈问她有什么看法。她马上说那样不好,因为那样一个人只能当生活的“观察者”,没有办法参与,学不到东西。看来,孩子有什么样的价值观念,还是要看大人怎么教育。
我们这里大人教孩子什么呢?我们也组织过援助非洲灾民等活动,那都是学校出面进行动员,就像搞运动一样。孩子从中学会的,除了几个意识形态教条外,就是如何打发上面派下来的差使。我们的家庭中,逢年过节,孩子们除了吃、放鞭炮,就是拿礼品、红包,很少有像童子军这样民间自发的组织,由家长通过生活的细枝末节自然地向孩子灌输帮助他人的价值观念。
我更有必要提醒读者,美国的精英高中生,常常自己花钱到非洲等贫穷国家当志愿者,这一经历,有时成为他们竞争进入一流大学的关键。人家那里没有大道理,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浸透着这样的道德情操:真理和智慧,是他们的价值;财富和权力,是他们实现这些价值的手段。人生的意义不在于掌握了财富和金钱,而在于承担自己的社会责任、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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