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武侯祠,已是城市的中心区域,里面的历代楹联中,要数赵蕃的最为知名:“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联中用典,皆为武侯故事,也反映出四川地处边陲,有别于中原的民情。
民间俗话中,对此也有反映,最著名的莫过于“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了,证诸历史,非为无因。辛亥革命的先声,即为四川保路运动,此先天下而乱;两汉之间、五代十国、明末清初等历代王朝统一过程中,四川也均是押后平定的地区,此后天下而治。那么,为什么四川如此特殊?
最直观的解释,这是四川的特殊地理位置和地形特征所致。四川和重庆所在的巴蜀盆地地势独特,分为边缘山地和盆地底部两大部分,从军事上看,山地险峻,隔阻难通,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从经济上来看,盆地面积高达十六万平方千米,其中宜于农耕的川西平原即有两万多平方公里,向来被称为“天府之国”“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因此,蜀地具备了易守难攻和粮草充足的军事和经济优势。
当统一王朝瓦解之时,蜀地足以独立于天下逐鹿的中原之地,独树一帜,虽无力进取,亦足以自保;而天下将定之时,蜀地又因僻处西南,无关大局,往往最后才被纳入版图之地。
这一解释,对于何以“天下已治蜀未治”更有说服力,得陇望蜀,平定天下的过程从来都是由中心及于边缘,巴蜀之地因其地理偏远而最后平定,符合这个规律。但是,何以会“天下未乱蜀先乱”?这一解释却未见得充分。
所谓乱,也就是造反,且不仅是一时一地的造反,而是成规模的造反。在大一统帝国治下,造反不绝于书,起因多为民众难以忍受无尽的压榨。蜀地先乱,并非是指此地压榨独狠,造反独多,而是指此地更容易形成大规模之乱,尤其是当王朝统治步入晚景之时,尤其如此。
笔者曾于前一篇专栏“敢把皇帝拉下马”中提及,纵观历代形成规模的造反,无不是起于一点,而迅速蔓延。但这仅仅是其成因的一个方面,造反要成规模,固然离不开各地民众的感同身受,群起相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帝国的镇压力量相对涣散薄弱,才会此长彼消,迅速壮大。
中央集权的专制帝国将统治延伸到了每一个角落,实行相对无差别的政治和经济攫取,埋下了群起响应的种子,而受制于资源的约束,帝国不可能拥有无限的镇压力量,加上中央帝国需要根据其特定的战略目标,配置其镇压资源,于是,就在帝国境内形成了力量配置的不平衡,一旦出现造反,镇压力量薄弱的地方就相对更容易发展壮大。
帝国的战略目标首先是政权安全,为此,常常将其军事力量主要部署在帝都的周边,此即是所谓的“内重外轻”,历代统治,无不如是。一旦出现地方武装力量坐大,形成“内轻外重”之势,如唐末之藩镇,又如清末之湘军淮军崛起,王朝的气运也就差不多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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