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美人鱼”的身影频频出现于墓葬中,通过近年来的考古发现看来看,墓葬中的美人鱼透着诡异,成为古墓中的一道奇景。
最早提及人鱼与墓葬的资料,见于司马迁的《史记》。《史记》中说秦始皇陵“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用人鱼膏做的灯烛,长久不灭,这就是传说中的“长明灯”了,有人认为此处的人鱼膏属于“小说家言”,渲染秦始皇陵的神异而已,不足取信,但这里说的人鱼,并非神话中半人半鱼的怪物,而是自然界实有的动物——鲵鱼,俗称娃娃鱼,一种大型的两栖动物,类似于蜥蜴,最大的体长可以达到两米以上,《山海经·北山经》提到了这种“人鱼”:“决决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多人鱼,四足,其音如婴儿,食之无痴疾。”所谓的“音如婴儿”,指的是娃娃鱼的叫声像婴儿啼哭。娃娃鱼有肥硕的四肢和扁圆的头部,给人带来了“半人半鱼”的错觉。在原始社会,先民们就掌握了提炼娃娃鱼油脂的技术,用来照明。远古长夜里的摇曳的光明,为娃娃鱼增添了几多神性,同时也导致其活体数量的锐减。每一盏长明灯的光影之下,都藏匿着一头娃娃鱼矫然跃动的肥硕身影。
《山海经》的人鱼体系之外,古代墓葬艺术中又多见人鱼的身影,这是上承《山海经》传统的一条暗线。比如汉代墓葬中的画像石中,就常见半人半鱼的怪物,这些人鱼的功能,在于导引墓室主人的灵魂升天,是墓主人的一种美好愿望。人鱼的这一功能,也可以上溯到《山海经》,《大荒西经》曰:“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大荒西经》中又有互人:“有互人之国,炎帝之孙名曰灵恝,灵恝生互人,是能上下于天。”清代学者郝懿行认为氐与互二字相通,因形近而讹,氐人即互人。至于互人为何“能上下于天”,则语焉不详。
汉画像中的人鱼
关于互人的神话为数不少,据《古本竹书纪年》载:“禹观于河,有长人白面鱼身,出曰:吾河精也”,此处的河精是典型的互人形象。在古人眼中,人面鱼身者是河神的形象,水中精灵必然是鱼形,才符合水神形象。在古人的地理观念里,地上有河,天上亦有天河,河中之鱼可以往返于天地间,上游于天河,下游于地河。李白有诗:“黄河之水天上来”,河床地势的落差,造成了河水从天而降的错觉,河中半人半鱼的神也因此有了沿河道上下接通天地的特殊神性,因而有了导引灵魂上天的功能。墓葬中的人鱼,也多配以波浪纹的背景,昭示其上下于天的特殊神通。
南唐二陵中就曾出土多件人面鱼身陶俑
除了上下于天的文化内涵,人鱼还具有“死而复生”的隐喻,《山海经·大荒西经》还提到了一种半人半鱼的“鱼妇”具有死后复活的神力:“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该处古奥难解,从字面意思来看,鱼妇的状态似在半枯半荣之间,而且“死即复苏”,这可以看做是娃娃鱼的冬眠习性在神话中的反映,“死”即冬眠,“复苏”即醒来。《淮南子·堕形篇》也承袭了这一说法:“后稷垅在建木西,其人死复苏,其半鱼在其间”。死而复苏的故事对先民来说无疑是有吸引力的,在先民眼中,死后复苏是值得羡慕的神通,似乎跳脱了生死界限,轻捷游弋于生死之间,因此后世墓葬中的人鱼纹饰也可寄托墓主人永生的愿望。
比如南唐二陵中就曾出土多件人面鱼身陶俑(上图),呈卧状,鱼身,身有鸟翼,此类陶俑置于墓中,既是对《山海经》中氐人和鱼妇“上下于天”、“死即复苏”功能的复归,人鱼形象多见于墓葬,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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