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停的密松电站在经历了半年多的等待、调解和坚守之后,最后的希望在近期急转直下的缅甸局势中走向破灭。中国企业如何反思这场败局?
2012年3月30日,缅甸国内几家反坝组织在仰光联合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庆祝仪式,到场者寥寥无几,不过主办方依然郑重其事。半年前,正是在他们孵化串联的民意拱动下,密松电站被缅甸民选总统吴登盛叫停。如今工程搁浅已届半年,作为“敬畏自然”的重大成果,缅方环保人士有理由在此节点宣示其能量的存在。
一切看起来都似无解。至少吴登盛用任期做了框定,这意味着,如果他能顺利履任到2015年,密松项目便拿不到来自内比都的复工指令。雪上加霜的是,3月过后,缅北形势骤然加紧,时疏时密的枪声已在密松工地周边响起。
致命的一击来自4月26日。当晚9时,七彩桥发生爆炸,腾冲至密支那的生命线被掐断了。政府军和克钦独立军(KIA)相互指责是对方制造了这起事件,嗣后的事态滑向另一重危局:政府军戒严公路,独立军沿路游击,强行闯关的车辆,开始上演承受机枪扫射的生死时速。
缅北大撤退
五一前后,留驻缅北的中国水电工人上演了一场生死撤退。在各方尽量柔和的外交辞令掩盖下,他们重返缅甸事实上已遥遥无期。
5月2日下午,业主中电投在密松召开“4.26通报会”。中电投云南国际副总经理孔令兵在会上通报此前一周的局势——早在4月25日,克钦独立军(KIA)第二特区士兵在腾密路及甘拜地口岸散发传单,告知沿途居民腾密路禁止通行。26日中午,在腾密路被掐断之前数小时,有KIA士兵进入密松工地,这让原本像浆糊一样黏稠的空气更感窒息。
此后,围绕腾密路,双方加剧了冲突和管控的力度。4月29日,有两辆车从甘拜地口岸强行闯关——30公里外,便是中国腾冲的猴桥口岸。不幸的是,两辆车均遭到KIA士兵机枪扫射,其中一辆侥幸逃脱,另一辆车驾驶室内两人遭到机枪扫射身亡。
《能源》杂志未能证实中弹身亡者国籍。但显然,此举彻底击碎了人们从腾密路上甘拜地通关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到了5月1日,甚至密松电站也被纳入战场:当天政府军得到消息,有一批从第一特区撤回来的KIA 士兵要经过密支那附近,政府军随即制定围剿计划,并在密松电站也安排了伏击。不过,KIA士兵并未进入密松,当晚,双方在40公里外的密支那大桥发生遭遇战,枪声震天,工地上疲倦的中国工人大多彻夜未眠。
这批工人是最后精选下来的留守者。此前两天,密松上游、战事更为激烈的其培电站,最后留守的数百名中国员工在缅北崎岖的丛林公路中上演了一场逃亡式的大撤退——整整八十年前,发生在二战滇缅战场上,让戴安澜将军和数万远征将士长眠异乡的缅北大撤退,其东线撤退方案正涵盖了此次中国工人撤退的部分路线。
据《能源》杂志掌握的资料显示,中电投原拟定两条撤退线路:线路一是从其培电源电站营地出发,经三岔河通道,撤入腾冲古永镇(以下称古永路线);线路二偏北,在板其(板瓦至其培公路)一标营地折入其培电源电站大坝营地后,经二标营地、浪绝、金童村和九古塘,撤入腾冲明光镇(以下称明光路线)。
中电投副总经理张晓鲁与中电投云南国际公司总经理李光华为此赶赴缅甸,协调指挥撤退事宜。在4月29日凌晨撤退开始后,这两段各长100余公里的撤退路程,对归国心切的中国工人来说,变得异常漫长起来。
古永路线原本相对顺利,这原是一条只针对有中国边民证件的人员车辆开通的专用运木通道,撤离队伍只需要克服约1000米海拔落差的Z字型盘山公路,当天便可撤入境内。缺点是通道上横跨恩梅开江上的铁索桥被炸断,只能在不下雨的间歇通过越野车跋涉而过。此外,途中必经的简易桥梁限重20吨,这让大型车辆和多数设备物资无法由此通行。
车队在行进不久后,与缅甸政府军不期而遇,因道路狭窄,双方车辆不得不停下缓慢通行。此时,周围游击的KIA军人突然在公路两边的密林中出现,朝政府军进行机枪扫射,并动用榴弹炮进行攻击。混杂在狭窄通道上的中方车队,不得不弃车躲避,全体人员趴在原地及排水沟内。在枪炮横飞的30分钟里,除部分员工轻伤外,中方奇迹般的并未发生重大伤亡事故。
明光路线则更显得诡异而复杂。据现场撤离人员证实,考虑行车安全,该路线中方289人分成两批行动。第一批97人、13辆车于4月29日上午十点半从板其二标营地出发,当天下午抵达腾冲明光口岸对面的九古塘。但在准备走完最后一段里程时,驻扎在此的政府军以前方有地雷为由不准前行,要求车队返回营地。由于已经接近国境,且战事日益激烈,撤离人员于翌日凌晨7点冒险继续前行,在经过近16个小时的艰难跋涉后,终于走过这段最后的30公里路程,平安抵达国内。
第二批撤离队(192人、27辆车)归国之路更为坎坷。4月29日出发仅20公里,便因一辆皮卡车发生故障而滞留4个小时,等整装再出发时,缅北雨季狂虐的暴雨倾泻而下,路面坑洼、泥泞深陷,撤离队不得不在前行5公里后停驻下来。
停驻一天后,因沿途中国公民的加入,撤离队人数上升到207人。5月1日,车队在行进几十公里后,前方路面发生塌方。在做了一段无谓的清理工作后,因塌方量太大,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除,撤离人员只好放弃设备步行通过塌方路段,与腾冲过来迎接救援的车队会合,并于5月2日终于抵达国内。这段不到150公里的路程,他们走了4天。
至此,其培项目所有中方人员都已撤离。除古永路线和明光路线第一批撤离队带走的部分越野和轻型车辆,价值数亿元的设备与车辆,都被遗弃在缅北战火纷飞的苍夷土地上。在经历与多支武装的遭遇后,他们回到国内时,随身携带的物资和有限的现金,也被这个贫穷邻国手持简易枪支的军人收缴一空。
战事激烈的非常时期,冲突各方对车辆和设备的征用屡见不鲜——自2011年6月维持17年的克钦邦和平被打破后,“非常”已渐成常态。4月26日,克钦军强行征用其培电站中国水电十四局和湖南送变电公司11辆车,顺带带走车上的11名司机。总之,他们还算客气——在中方交涉下,到第二天下午,11位司机毫发无损地开着被征用的车辆返回工地。
对中方现成的设备和营地,捉襟见肘的政府军也未能克制。4月27日,克钦邦政府第一特区边防军强行征用其培电站板其公路三标的施工营地,并在此设立关卡,与数公里外由独立军设置的两道关卡遥遥相对。
现在,随着其培电站中方人员的全盘撤离,原本的顾虑和面纱都可彻底抛却。对中国企业联合团队而言,其培已彻底沦陷——但它并非第一个。去年6月战争全面爆发后,大唐在克钦大盈江上装机240万千瓦且已经发电的太平江水电站,当时便因克钦武装控制而陷入停产的困顿,据传设备破坏严重。
4月中旬,在下旬激烈交火爆发之前,局势尚给复工留下乐观预判的余地。大唐集团海外投资公司总经理段忠民还专程到云南,调研太平江电站恢复生产事项。但眼下,局面从紧张滑向失控,拥有更大规模且更具象征意义的密松,会成为第二个其培或太平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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