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春秋无义战。”东周时期天下大乱,大小诸侯国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相互间杀伐不已血腥弥天,这样的形势,造就了以游说为生的“纵横家”,合纵连横,各为其主,张仪是极具代表性的一个。
略动三寸舌,胜似百万兵。连横大师张仪为秦国“创利”多多,而他的成功欺楚无疑是他斗胆包天的一次大手笔。且看《战国策·秦策》的记载——齐助楚攻秦,取曲沃。其后,秦欲伐齐,齐、楚之交善,惠王患之,谓张仪曰:“吾欲伐齐。齐、楚方欢(正和睦)。子(你)为寡人虑之,奈何?”
张仪曰:“王其(语气词)为臣约(准备)车并币,臣请试之。”
张仪南见楚王,曰:“弊邑之王(对秦王的谦称)所说(通“悦”)甚者,无大(过于)大王(您),惟仪之所甚愿为臣者,亦无大大王;弊邑之王所甚憎者,无大齐王,惟仪之甚憎者,亦无大齐王。今齐王之罪,其于弊邑之王甚厚(多),弊邑欲伐之,而大国与之欢,是以(因此)弊邑之王不得事(服事)令而仪不得为臣也。大王苟(如果)能闭关绝齐(与齐国断交),臣请使秦王献商、於之地(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方(方圆)六百里。若此,齐必弱,齐弱则必为王役(役使)矣。则是北弱齐、西德于秦,而私商、於之地以为利也,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
楚王大说,宣言(通报)之于朝廷,曰:“不毂(君主自谦词)得商、於之田,方六百里。” 历史
群臣闻见者毕(全部)贺,陈轸后见,独不贺。 历史
楚王曰:“不毂不烦一兵,不伤一人,而得商、於之地六百,寡人自以为智矣。诸士大夫皆贺,子独不贺,何也?”
陈轸对曰:“臣见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灾祸)必至也,故不敢妄贺。”
王曰:“何也?”
对曰:“夫秦所以重(重视)王者,以(因为)王有齐也。今地未可得而齐先绝,是楚孤(孤单)也,秦又何重孤国?且先出地后绝齐,秦计必弗(不)为也。先绝齐后责(索取)地,且必受欺于张仪。受欺于张仪,王必惋(悔恨)之。是西生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兵必至也。”楚王不听,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弓末端,引申为停止)口无言,以待吾事!”
楚王使人绝齐。使者未来(返回),又重(再次)绝之。
张仪反(通“返”),秦使(派)人使(出使)齐,齐、秦之交阴合(暗中联合)。
楚因(于是)使(派)一将军受地于秦。张仪至,称病不朝。
楚王曰:“张子以(认为)寡人不绝齐乎?”乃使勇士往詈(lì,责骂)齐王。 历史
张仪知楚绝齐也,乃出见使者,曰:“从某至某,广从(通“纵”)六里。”
使者曰:“臣闻六百里,不闻六里。”
仪曰:“仪固(原本)以小人,安得六百里?”
使者反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兴师伐秦。
陈轸曰:“臣可以言乎?”王曰:“可矣。”轸曰:“伐秦非计(不是办法)也。王不如因而赂之一名都,与之伐齐,是我亡(丢失)于秦而取偿于齐也。楚国不尚全手?今王已绝齐,而责欺于秦(遣责泰国欺诈自己),是吾合(撮合)齐、秦之交也,国必大伤。”
历史
楚王不听,遂举兵伐秦。秦与齐合,韩氏(韩国)从(跟随)之。楚兵大败于杜陵。
此文先明确地渲染了秦齐楚三大诸侯国之间的情势,交待了秦王的意图和这意图实现的障碍,把张仪的“臣请试之”轰然推出,顿时成为焦点。
张仪拜见楚王,他的游说先抑后扬:把楚王在秦王心中的地位捧得老高,把他高高地“挂”那里,最后顺势劝楚绝齐联秦并诱以“六百里”土地,便轻松地击破了楚王的心理防线。秦王的“寡人之虑”似迎刃而解,而后一次三折,楚臣陈轸的异议使文章陡生波澜。他直击要害:“西存秦患,此绝齐交,则两国兵至也。”而这铮铮谏言却被楚王一摆手挥掉了,张仪放心回国,放心耍赖,而楚王已与齐国绝交,没有了退路,只好自认倒霉打碎牙往肚里咽。
故事讲得清晰明白,几个主要人物也神采活现,而本文篇幅又很有限,本篇刻画人物的成功,得益于叙事线索的精要。
各国间政治、军事关系复杂,利益冲突也是犬牙交错的,而作者若是有条不紊地细细道来自是费力不讨好。此文紧紧抓住“张仪欺楚”事件最主要核心的环节,一,三国的利害关系,谁与谁“交善”,谁“患之”,大大简化了内容铺陈;二,“六百里”土地的诱惑,除此之外就是几个人的态度通过极简明的对话展现出来,但各有风貌,张仪的油嘴滑舌,楚王的昏聩贪婪,陈轸的忧心如焚,都被这简化了的事件连缀穿起,在事件因果发展中一贯而下。事件头绪的剪切(比如“张仪反”之后,楚使秦使齐往返的过程被省略),使笔墨集中在事件主干和主要人物身上,显得色彩丰盈,尺水兴波。
所以,对事件枝蔓合理的剪裁以突出主干,这种类于大写意式的笔法会带来类似今日舞台上“追身灯”式的效果,而这种突出主干削剪枝蔓的笔法在《战国策》中是经常见到的,这也正是《战国策》至今焕发着诱人魅力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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