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朝鲜战争其实是老生常谈,但中国官方的史学界对朝鲜战争的争论其实从来没有止歇。笔者曾在几年前与北大研究朝鲜战争的专家探讨,对朝鲜战争给中国带来的影响有过交流。综合思考以及结合如今中朝关系的价值判断,确实可以分析一下,那场战争到底给中国带来了什么,中国获得了什么。
首先,中国敢于承担国际责任,勇于面对强敌的意志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之前一直寄希望于苏联的朝鲜领袖金日成,最终也不得不在斯大林“一切听从毛泽东安排”的决定下,与中国搞好关系。虽然毛泽东对金日成诸多做法不满——比如“打第一枪”,比如与彭德怀的争执——但基于当时国际社会主义阵营的现实,以及毛“天下主义”的世界观,毛在高层讨论中还是力排众议。
很多思考认为,朝鲜战争是中国“被拖下水”;其实本质上,对朝鲜战争,中国官方并不认为是一场“域外战争”,所以从60多年来的历史与现实的角度上看,中国对这场战争的反应,应该是“主动而为”。从此朝鲜战争和抗美援朝,几乎成了中国数十年来政治话语宣传体系里的一回事。
可以说,在朝鲜战争中,中国确实以一种大国形象自立于世界。特别是苏联对中国的认知更加清醒,也更加刮目相看。中国在社会主义阵营中的地位更加巩固。朝鲜战争为中苏关系合作的深入打下了基础,中国和众多对西方不满的第三世界国家的交往也由此进入了快车道。
其次,朝鲜战争确定了中朝数十年来的关系定位,客观上延续了封建社会东亚朝贡体系的中朝关系的格局。
数千年的历史中,朝鲜一直是中原王朝的附属国,每当朝鲜有事,中原王朝都会出兵策应。无论是明朝助朝抗倭,还是清朝袁世凯督师朝鲜平乱,都是历史正常交往的延续,谈不上干涉内政的现代国际关系范式。
1895年中国“割让”朝鲜、1910年朝鲜被正式日本吞并,以及1945年日本战败朝鲜半岛光复,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中国对朝鲜的控制被日本打破,数千年的中朝关系格局重新构建。而朝鲜战争的结果是中国出兵帮助朝鲜对抗另一方,客观上恢复了日本占领朝鲜后中断的数千年中朝关系脉络。特别是1958年中国人民志愿军全部撤离朝鲜,1961年中朝签署带有军事互助内容的“准同盟”条约,让这种关系更升华到了“表面平等,实际依然如故”的古代体系和现代国际关系杂糅的特殊范式。
但朝鲜战争及随后的抗美援朝,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中朝关系中的“敏感问题”,有时甚至成为两国关系好坏的一个风向标。比如总有中国或韩国媒体用朝鲜对这段历史的教育和对志愿军陵墓的保护说事儿,以至于朝鲜官方甚至都罕见在中国媒体上刊文“辟谣”。这或许是当年的毛和金没有预料到的。
朝鲜战争对中国的另一个影响或许更大些,那就是让中国的外交政策没得选择,只能对苏联等社会主义阵营“一边倒”。强烈增强了中国人的自信心,同时也增强了中国高层对美国的自信心。其实是毛泽东“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判断的一次最明显的升华和检验。此前美国人对中国可能实行类似印度的“美苏中立”态度还寄予一定希望,朝鲜战争也彻底打破了这种幻想,中美关系由此隔阂30年。朝鲜战争也成了国内数十年反美宣传的主基调。只要提到美国,就会拿战争来说事儿。
当然与战争的“收益”相比,中国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不少学者认为,当年中国在东南沿海进行解放台湾的准备,朝鲜战争爆发后,攻台计划无疑搁置。直到1958年中国人民志愿军从朝鲜撤离前后,中央似乎又出现了对台湾国民党政权进行打击的声音。
西方媒体看到的直观现象是,大陆对台湾方向的金门等地进行了密集的炮击。从公开的史料来看,炮击是大陆的自主决策,但是造成美国和苏联都非常紧张。美国怀疑苏联在背后支持中国大陆,要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而苏联则担忧中国加快了实现统一的步伐,将打破地区力量平衡,美国趁机加强东亚力量。此事客观上引发了中苏间一定程度的不信任,甚至为此后更大的嫌隙埋下了伏笔。
要知道,当年正是美苏推动全球合作,以“和平竞赛”代替“武力夺权”为特征的新时期,全球的主基调是缓和。而中国对台湾海峡打炮的做法,似乎有点类似今天朝鲜向日本韩国方向发射火箭。想想如今中国美国对朝鲜这种做法的态度,就能想到中国当时有多“被动”。这或许也算是朝鲜战争给中国带来某种负面影响的延宕吧。
朝鲜战争釜山战役:联合国军为何没被赶下海自朝鲜战争于1950年6月25日爆发以来,近10万北朝鲜人民军势如破竹,一路南下,三天之内便占领汉城(今汉城),迫使南朝鲜总统李承晚顾不得美国军官的反对,战争爆发不到五十个小时,便带着家眷和几个贴身幕僚秘密仓皇南逃。随即,北朝鲜人民军统帅金日成把自己的指挥部移到汉城,他的目标很明确:打到釜山去,把联合国军队赶下海,把南朝鲜军彻底歼灭,实现朝鲜统一。
一个月后,北朝鲜人民军先后经过水原、大田等战役,长驱直入到达洛东江北岸,把南朝鲜军和美军逼退到洛东江中下游南线一带,其后就是釜山——南朝鲜军和美军在朝鲜海岸边上的最后一个据点。
在美军将领看来,洛东江及其周边已成为“最后一道防线”,再后退就要到大海里了。
7月29日,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将军亲自赶到撤退到尚州的美第二十五师师部,向全师官兵发表了“就地死守”的讲话:我们现在是为了争取时间而战斗,不允许以战场准备和其他任何理由再后退。
我们再也没有可退的防线了……向釜山撤退,将意味着历史上最大的杀戮,不能再有敦刻尔克的翻版。我们必须战斗到底。如果我们当中必须有人去死,我们将一起血染疆场。
正是在这段南北走向的洛东江防线上,北朝鲜人民军发动了著名的“八月攻势”。由于对手的抵抗,“迅速抢渡洛东江,为最终消灭敌人创造有利条件”的预定目标没有完全实现。
但在这次战役中,北朝鲜人民军共歼敌3万多名,占领了南朝鲜90%多的土地,并在占领区开展了土地改革,举行了各级政权机关的选举,实行了北朝鲜的法令。
8月15日北朝鲜“祖国解放五周年”这一天,平壤举行了大规模的群众集会,北朝鲜人民军统帅金日成向全军发出命令:要使8月成为完全解放朝鲜实现统一的月份!
“要加强钢铁的纪律和严格的秩序以及唯一的责任制”,“给敌人以最后的、致命的打击”!同时南朝鲜后方的游击队响应号召,组织起来共同打击敌人。随即,北朝鲜人民军继第四次大战役——血战洛东江之后,准备发起第五次大规模攻势,直捣釜山。
兵临釜山:强弩之末?
然而,围绕釜山防御圈展开的战斗,形势正悄然发生转变。
此时北朝鲜人民军已经显出力不从心,在两个月连续不断的高强度进攻中,其损失兵力已达5万多人,精锐已消耗殆尽,后勤又跟不上,虽然动员了30万民工运输,但随着战线的南移,北朝鲜人民军的后勤补给线越来越长,人民军战士们已经很长时间一天只吃一两顿饭。至9月初,大部分北朝鲜人民军已显得体力不支,战斗力受到严重削弱。
同时,受美国操纵的联合国军,拥有了绝对的制空权,平均1个师可得到40架飞机的战斗支援,这些飞机还对长达300公里的补给线连续不断地狂轰滥炸,当初计划的海上运输也由于美国海军舰队的严密封锁已无法实施,美军还对在运输线要冲——汉城附近汉江大桥地域进行了反复轰炸,以致北朝鲜人民军的战争补给逐渐陷入绝境。
美国空军还对北朝鲜的后方进行了大规模的战略轰炸。平壤到元山、兴南等工业城市都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北朝鲜的军工生产基本瘫痪。并且,广大的后方和新解放的南方地区非常空虚,主力部队全到了第一线,只剩下些新组建的部队和地方治安军。
联合国军也开始动用先进的反坦克武器,对付北朝鲜人民军的“秘密武器”——苏制t-34坦克,其中130毫米火箭弹对坦克的击毁率很高。更大的威胁是凝固汽油弹的使用,装载着110加仑凝固汽油的汽油弹,燃烧时间为20秒,却足以使50平方米的地域成为一片火海。
t-34坦克的引导轮是橡胶制的,加上坦克自身装载的弹药和油料,使得它被凝固汽油弹烧毁的数量在被火箭弹击毁的10倍以上。釜山战役开始之前,北朝鲜的坦克数量只剩下50来辆,仅占朝鲜战争爆发之初的三分之一。
与北朝鲜人民军截然相反的是,联合国军在洛东江防线集中了5个师的兵力,加上南朝鲜的8个师,总兵力在14万左右,约为北朝鲜人民军的两倍,以致整个防线防御兵力的密集程度在人类战争史上前所未有,每一寸战壕里都布满了士兵。
天空中,联合国军的空军开始了24小时的“不间断轰炸”,其坦克数量也达到600辆。
这一切,昭示着釜山防御圈一场充满血腥的厮杀将在所难免。
总撤退命令被沃克将军扣住了
釜山环形防御圈是一条南北长约160公里、东西宽约80公里的长方形地带。向南流动的洛东江构成了西面的界限,洛东江从两江交汇处突然改变方向,流向东边,在釜山注入大海,这段24公里的防线,正是北朝鲜人民军直取釜山的主要战线。防御圈北侧则从大邱附近向东延伸,穿过崇山峻岭,直达日本海岸的浦项。
由于联合国军在防御圈构成了连贯的阵地线,以往在正面牵制对方,以一部或主力进攻对方侧后的战术已不再适用,因此,北朝鲜人民军决定从多个正面寻求突破,主力仍是三路并进(西线马山、中部大邱以及东海岸),其目的均为找到突破口,然后攻占釜山,把联合国军赶下海,进而统一朝鲜。
8月31日起,北朝鲜人民军对釜山防御圈发起全面进攻,九月攻势开始了。此后半个多月,对阵双方一直持续着你死我活的拉锯战。
鉴于美军占绝对优势的空中轰炸优势,北朝鲜人民军往往白天进行战斗准备,傍晚发起进攻,把主要行动集中在夜间进行,蚕食对方阵地后,于午夜在距对手一两百米的地方发起近战。这样,美军空军难以分清敌我,借此北朝鲜军可以避免被直接轰炸的结果。
战至4日,美军防线漏洞百出,随时有全线崩溃的可能。美军指挥部甚至连夜起草了5日进行总撤退的命令,但“二战”期间便已扬名并有“猛犬”之称的司令官沃克将军,扣住这个命令没有下达,并且鼓励手下的师长们说:如果敌人攻入大邱,我将与敌人展开巷战。
他还对一位将军说,不希望再看到他从前线回来,除非躺在棺材里。5日,美军又损失1245人。大邱方向,美骑1师开始崩溃了。东线,人民军攻克浦项。此时,釜山人心惶惶,南朝鲜李承晚政府也准备学蒋介石退守台湾的“榜样”,要退往孤悬在外的济州岛。
然而,在这最关键的几天,北朝鲜人民军的攻击力也达到了极限,再难以乘机推进。美军终于得到了一个生死存亡的喘息机会,双方的厮杀依然不断。
在马山地区,美军视察战场的费希尔团长曾评述当时悲惨的情形说:“尸体比留在诺曼底战场上法拉伊兹——托仑地区的德国兵的尸体还要多。尸体上落满了苍蝇,一飞起来几乎遮住视线”。
在大邱北侧的八公山上,甚至发生了兄弟相残的惨剧。9月10日,北朝鲜第11师第2团的1200人强袭八公山。由于没有任何火力支援,北朝鲜军中有2/3的人员伤亡,进攻也被打退。
战后打扫战场时,南朝鲜军士兵发现亲弟弟参加了北朝鲜人民军,且身负重伤正在战场呻吟,为减轻弟弟的痛苦,哥哥朝其胸口补了一枪,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在314高地,北朝鲜人民军的尸体也随处可见,且大多穿戴着美军的服装、钢盔和战斗鞋,大部分人手里拿着美军的m-1步枪和卡宾枪。
尽管西线北朝鲜人民军先头部队一度打到北纬三十五度朝鲜半岛南端近海地区,但到9月中旬,随着主力的不断减员,军需以及食物等补给的匮乏,北朝鲜人民军被迫逐渐转入防御。
整个洛东江战线再次陷入胶着状态:像两名精疲力竭的拳击手一样,虽然勉力坚持,相互殴打,但都急切盼望听到这一轮结束的锣声快些敲响。双方士兵的意志已近崩溃边缘。金日成速战速决的战略开始经受严峻考验,同时,一个令北朝鲜人民军遭受毁灭性打击的行动此刻已在布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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