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儿子满两岁了。在朋友家吃饭的时候,他拿出买给孩子的画册说:“看看我儿子的绝活儿。”好家伙!十几本小画册个个被撕得像烂卷心菜一样张牙舞爪、破烂不堪。朋友略显无奈的表情中流露出一种欣赏——在他眼中,这些被弄得像烂菜叶子般的画册仿佛是孩子精心制作的艺术品。
种欣赏表明他深谙一个道理:对于两岁的孩子,书不是用来读的,而是用来撕的。这道理貌似简单,可是,有多少父母能意识到这一点呢?又有多少父母能意识到一个更深藏的道理——孩子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对成年人而言,书是用来读的,我们可以从书中获取知识和资讯或得到审美与满足。然而对于孩子则完全不同,书的内容远远不及他们在撕书时对纸张质感的直接体验有意义。在撕扯时,孩子直接参与到和现实世界的联系中,并体验者一种创造性的快乐。孩子的世界里,书的价值和意义不在于它是通俗小说还是文学名著,也不在于它是三块钱一本的盗版传记还是价值连城的传世孤本。他们所要的仅仅是纸张被撕裂时的“呲啦声”和由此带来的快乐。
孩子与成人世界的不同远远不止于读书和撕书。
请设想这样一种情境:丈夫突然有一天把一位美貌女郎带回家,并对妻子说:“这是我新认识的女友,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今后我会像爱你一样爱她,也会像爱她一样爱你,希望我们在一起能开心!”可以想象,在这突然一击带来的眩晕逐渐消褪后,妻子的内心会涌现出怎样的情感:震惊、羞辱、愤怒、背叛、欺骗、被抛弃感,不一而足。对任何一位深爱丈夫的妻子,这无疑都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作为成人,我们能非常容易地理解这种伤害,尽管它几乎不可能现实地发生。
可是,我们再设想一下:当另一个孩子降生时,我们对年长的孩子所说的不正如那位丈夫的话吗——“这是你的小弟弟,他很可爱,我们爱你也爱他,希望你也能爱护弟弟、照顾弟弟,与他和睦相处。”和那位妻子一样,孩子无法想象: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自己的妈妈成了别人的妈妈?怎么会突然有一个人可以和他平分原本仅属于自己的爱?
弟弟妹妹的出生对年长的孩子是一种创伤,虽然这种创伤可因持续稳定的父母之爱而被逐渐修复,但创伤却曾真实地发生了。尽管我们的生育政策让这种情况几乎消失,而创伤仍会以其他的形式出现。比如,孩子从出生起就体验着来自父母的爱,可他并不知道,父母之间也有爱。伴随逐渐长大,当孩子发现了父母之间的爱时,无异于发现自己遭遇了抢劫——“妈妈怎么可以把给我的爱分给了爸爸呢!?”
人的成长可谓艰辛,经历“伤害”是成长固有的属性。那些被及时和充分修复的伤害可以让孩子更加强壮并学会分享。然而,对孩子内心世界的无知,却常常导致无法发现和修复伤害,裸露的伤口会让孩子在未来的一生都背负痛苦。
保护孩子是父母的天职,然而,为做到这一点,需要父母穿上孩子的鞋,去发现他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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