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犀一点通
1991年我21岁,在某疗养院工作。燕子的母亲到这来疗养,回去后对燕子夸我,“现在很少有这么善良、上进、好学的人了”。几个月后燕子也来疗养,我和她就像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说的,“这个妹妹我在哪儿见过”,一见钟情。只不过燕子不是妹妹,是姐姐,她比我大2岁。
自从相逢,我爱燕子。
我们的感情飞速发展,我们彼此觉得,我们已经互相离不开对方了。分离的日子,我们约好每人每天用同样的纸张给对方写一封信,几年来,已盈数箱。信有的很长,最长的达120页,有的极短,就是三个字。有时是手绘的一个笑脸,有时是简单的几个线条。从1993年到1996年底,粗略算来,两个痴人写下了将近300万字。这300万字,记载着我与心爱的人共同的哭、共同的笑、共同的思念与牵挂。我们的每一句心声,每一次感动,每一个梦中情景都告诉了最爱的人;我们在雨中、在街头、在旅途、在繁华处、在孤寂时对对方的思念,都融入了认真写下的每一个方块字中。每一封信我都不忍让它有轻微的折痕,因为那上面有我爱的人的手泽,有她的气息,有时,是她的眼泪。
两地飞鸿把我和燕子紧紧连在一起,有时我们一年不见面,见面后却毫无陌生感。1994年我和燕子约定:每天抽出一个时间,比如中午12点到1点,什么都不做或是不管做什么都停下来,专心致志地想对方,把对方种在心里。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发现不用刻意去想了,因为,她已融入我的血脉精髓,融入我的思想意识,她就在我的手边唇边,就在我的血管里流淌。
我们心心相通,深深相契。情到深处,没有怨尤。
★何当共剪西窗烛
1996年12月,我和燕子成婚。夫妇意味着什么?在我心里就是把对方视为自己,不,是比自己还重要。
有一次她来看我,我实在不能去接她,就委托我们共同的小朋友红霞去接。我事先录好了一盘40分钟的磁带,我在磁带里对她说近来的趣事,说我对她的思念……车站到我单位的路程是40分钟,燕子听完这盘磁带,走下车来,脸上有笑,眼中有泪,投入我的怀抱。1997年,燕子要离开我整整一年,我买了一个300多页的大本子,每页都写点什么,把侧面用胶水刷上,告诉她每天打开一页,那她每天都会收到不同的惊喜,度过不平淡的一天,不寂寥的一个夜晚,她会知道,我有多么在意她。
一次燕子要回家了,我把她小时候的一张照片复印放大了100多张,墙上、房顶上都贴满了。我让她闭上眼睛,拉着她的手走进房间,她睁开眼,惊喜万分,长期积累起的相思之苦一下子释放出来。我用尽心力地构造我与燕子的爱巢,殚精竭虑地经营我们的情感天地,有时我跟她开玩笑:上辈子一定是我负了你,这辈子我来还你的感情债了。燕子,我之爱你,远胜爱我。
这些年我带着燕子走过不少地方。有一次我带她去河南,我感染上了眼病。她买了眼药水天天为我滴眼,终于滴好了。我收拾药盒时才发现,燕子为我滴的是纯蒸馏水,还有一粒药应溶到水中,她忘了。我笑过之后,心里却有一种痛感,也许是苍天看在眼中,为我们这对尘世夫妇间绵绵不尽的、小心翼翼的互相照顾所感动,干脆就一挥手成全了我们。
若干年间,忙碌地在路上走,认识的还有许多女孩,有的比燕子更优秀,但我心里从没有一丝悔意,燕子是最适合我的。燕子于平凡中蕴大度,吸引我不计归路,永不回头。
婚后不久,燕子就试着为我剪发,也越剪越好,这么多年我没进过理发馆。每次理发,感受到燕子的手指轻轻地滑过我的发间,温暖细腻;听到轻轻的剪刀声,仿佛时间就此停顿,停顿在我与爱妻相守相聚的这一段甜美光阴。情之所钟,珍逾生命。
★直道相思了无益
燕子9岁那年,耳后长过一个小瘤,良性;16岁时复发,混合型,但医生警告说如果再复发,就很有可能转成恶性。所以婚后我们一直不敢要孩子,担心会影响到燕子的健康。
可是燕子特别想有我们的孩子。2000年燕子怀孕了,2001年1月1日,她生下了我们可爱的女儿龙珠,女儿如我们想像中一样完美。但是,怀孕8个多月时,燕子的耳后就开始发热,有了旧病复发的征兆,可是因为有孕在身不敢用药物治疗。孩子满月后,我停下了手边的一切工作,带燕子踏上求医之路。
我没有盲目地带着燕子跑,我先到网上查询有关肿瘤的资料,详细比较哪个城市的哪家医院对燕子的病症更合适。然后我先去,看好了怎么坐车,去了住哪家招待所,去找哪位专家。我还把燕子的所有检查材料都带上,把她耳后患处拍下来的照片先给专家看,让专家对她的病有一个初步印象。把什么都联系好了,我再接她们娘俩过去。
在北京,燕子的病确诊为腮腺癌晚期。说不清我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由悲哀而至麻木?其实这个结果也早已在我预料中,只不过不敢去想,不忍去想。我总是盼望着燕子的病有万分之一的转机,会慢慢地好转起来,我们一家三口,就仍是相依相伴的一个完整人家。这时候,龙珠才2个月。没有母乳了,一个安抚奶嘴加半瓶果汁,龙珠就断了奶。在北京的招待所里,她漆黑的小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们,不哭不闹,乖得让人心疼。
在北京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燕子的病不见好转,我们回到了燕子的老家辽宁省宽甸县。不久燕子的父亲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燕子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她的哥哥嫂嫂一手接过了照顾龙珠的责任,龙珠一见大舅妈都笑疯了,嫂子心疼地说,这孩子跟我有缘,交给我吧。嫂子待龙珠,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亲。在我们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候,哥嫂是我们最亲的亲人,最坚实的后援。
哥嫂为我们找到了住的地方,一下子交了一年的房租,拿出几万块钱给我说给燕子治病用。有了哥嫂,我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为了燕子与死神抗争,这两位亲人给了我更踏实的依靠感。我搜集了许多偏方,方子上需要毒蟾蜍、毒蛇、蜜蜂,焙干了在药碾里细细碾碎,装入胶囊服用。我就上山去抓,去买,哥也跟我一起,他对妹子的慈爱眷顾,多少次让我感动不已。一次我买了几十条毒蛇,让蛇贩摔死了拿回家准备焙干。到家后刚一打开口袋,三条未死透的蛇一下子窜了出来,我扑上去抓住蛇一一摔死,事后坐在地上后怕无比。
燕子吃的药,每一种我都事先尝过,有一次炮制独角莲的方法不当,这种药毒性太大,我尝了一点就起了满嘴的大泡,幸亏是我先尝,要不然受苦的就是燕子了。
许多肝胆相照的朋友,在我们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们温暖的援手,让我一生一世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人间真情,永不消绝。
★春蚕到死丝方尽
2001年11月,我带燕子去沈阳的医院检查,医生已回天无力。
患病后期,燕子因头部疼得厉害,需要打杜冷丁,我在自己身上先用维生素练习注射,我想,在自己身上扎的次数越多,燕子受的痛苦就越少。一次,针正好扎到我的神经线上,疼得我大叫一声马上又把针拔了出来。但我的心,面对着燕子日渐衰弱的生命,一天一天疼到无知无觉。
燕子病危,我一分一秒也不曾离开过她,眼看着她衰弱下去,眼看着死亡离她越来越近,我恨不能替她,如果我的生命短些便能延续她的生命,如果我的痛苦多些便能分担她的痛苦,燕子,我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
她大便不能自理,我用手指一点点地抠出来。燕子的患处有溃破有淤血有脓血,散发出不好的气味,我便不停地为她清洗,护理得干干净净。一天她说想洗洗头。我把她的头仰在床边,为她洗净头发,剪整齐,为她洗净耳后的血痂,让她闭眼靠在枕上,我为她梳头。那时我想,也许这是今生的最后一次了。那一刻我的心里,除了不舍,还是不舍。2002年正月初六,燕子已经昏迷了二三天。这天中午,一向听话的龙珠反常地又哭又闹又叫,刚一岁多的她拿着衣服硬往大人手里送,嫂子想该不是燕子有什么事吧,便抱着龙珠来到医院。孩子的小手在她妈妈的脸上、脑门上、头发上摸啊,摸啊,摸啊,舍不得松手,舍不得放开,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恋恋不舍。
晚上11点,我不停地叫燕子的名字,我说燕子你要坚持住,挺过来就好了,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我不相信燕子听不见,来医院那天的下午我明明看见她眼角的一滴泪。燕子,燕子,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
后来嫂子告诉我,那天晚上11点多,龙珠哇地一声从梦中哭醒,怎么哄都安静不下来,一直闹了40多分钟才慢慢睡去。医院里,那正是燕子在人世间的最后时光。母女连心,夫妻一身,燕子,你的女儿、你的丈夫永远记挂你。
自下午至晚上,我一直紧紧地握着燕子的手,看着她,我不敢眨眼,怕错过她一丝一微的变化。可是,我觉出她的呼吸慢慢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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