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的我和她,曾在碧水青山、清风明月的山村里,撒下过一串串爱的誓言与足迹。
如果那次她没进省城,如果她没有听到表妹的那句赞叹,或许我们的爱情、她的一生,都会是另外一种版本。但真实发生的是,她在省城姑妈家那富庶得近于奢侈的豪宅里居住了一周,一颗躁动的心,被惊讶和羡慕搅得一塌糊涂,偏偏这时时尚表妹又开玩笑地对她说:"你这么漂亮,一辈子窝在山村里,太可惜了。"
揽镜自照,天赐的美丽让她自信陡增。不顾父母和我的再三劝阻,她着一袭让朴实的村民们眼晕的服饰,走过那泥泞的田间小路,任那颗年轻的心蓬勃着,将她牵向繁华的城市。
再见到我时,她正和一群财大气粗的男人大着嗓门拼酒,烟雾缭绕中,已是"血色罗裙罩酒污"的她,正举着一杯名贵的红酒,轻抛着迷人的媚眼,把一位颇有实权的处长撩逗得语无伦次。当她望向大门口时,她愣住了——风尘满面的我,正站在面前。
"怎么不给家里写封信,叔叔婶婶都很惦记你。"虽然一年多我们之间音讯杳无,但我委婉又轻柔的责怪中,透着的依然是关切。
"我都挺好的,就是太忙了,回头我给家里寄钱去。"在我面前,她的掩饰破绽百出,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城市里找一份好工作太难了,你要好好保重。"我一语双关。
"你不用牵挂我,寻找自己的幸福去吧,我得上去照顾客人了。"她听到了楼上焦急的喊声,歉疚地把几张百元钞票硬塞到我手里,便转身离去。
我想说,离开她的那些日子,我所有的幸福都已大打折扣,但我却没说出口。
本来,我也想在这座城市里找一份工作的,毕竟她在这座城市里,我应该留下照顾她。但我转悠了十多天,本就羞涩的囊中已更加窘迫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一份工作,我只好向这座伤心的城市告别。因为我知道我这样一个普通农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不要说照顾她了。
分开的日子里,我曾给她寄过几次她爱吃的瓜子和榛子。每次收到我的邮包,她都暗笑我纯粹"多此一举",说城里什么好东西都买得到。每个月我都给她写两封信,虽然她只在起初给我回过两次,但我却雷打不动地坚持着给她写了40多个月的信,直到一年前我和一个暗恋我多年的女孩结婚。
蓦然回首时,她离开那个遥远的小山村整整八年了,她一次次透支着青春红颜,在那座歌舞笙箫的都市里,换取着一笔可观的积蓄,也换来了一身的疲惫和心力憔悴。此间,她竟没有回过一次家......
一个寻常的午后,我突然接到三年多没有联系的她打来的电话。她带来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她感染上了艾滋病。她在电话中痛哭着请求我的原谅,并告诉我,现在她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了,没有人敢收留她,没有人关心她,她更不敢告诉家里的任何人。她的电话让我震惊了,只身在城市抗拒病魔的她怎样了,这样致命的打击向她袭来时,她忍受着怎样的心理与生理上的疼痛?
怀着这样的牵挂,我瞒着妻子拿着我卖果树苗攒下的全部存款,赶到了她的病床前。此时,她存折上曾骄傲的数字已经急剧地缩小到了可怜的四位数。看到病床上憔悴的她,我知道,她已经听到了死神走近的脚步声,虽然她刚刚三十岁,但她似乎已没资格与命运谈判了。我的到来给了她太多的惊喜,但她却大喊着不要我靠近她。她说,现在的她不应该与任何人接触,她怕给我带来灾难。但我说服了她,我要陪她一起去抗拒病魔,在她的身边鼓励她。我告诉她,我们之间虽然没有了爱情,但还有最宝贵的亲情和友情,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大哥吧。
我第三次回村筹钱赶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我温柔贤惠的妻子。这时,她已名副其实的病入膏肓了。那天,看到我和妻子捧着的鲜花,她只泪眼朦胧地对我们说了一句祝福的话,便被护士推进了急救室,等再见到她时,彼此已是永远地相对无语了。
她就睡在村外的山坡上,桃花笑春风的清晨,我和妻子并肩而坐,默默地读着她这些年来零零散散写下的两大本日记。在那字里行间,我分明感觉到了,她对我的那一直不曾消逝的缕缕爱意......
"她还是爱着你的。"望着沉浸在感动中的我,妻子柔声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走出往事,点燃了面前的日记本。
随着火焰的升腾,一朵朵黑蝴蝶飘飞在脚下,我仿佛看到了她美丽的笑靥,如此近且又如此不可触及。
当她读懂爱情时,却不知道一生的爱早已结束,留下的只能是深深的懊悔和绵绵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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