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九十的我终于不堪岁月的折磨在某一天里轰然的倒下,也可能这一天是老早便定好了的,幸运的是,即使是在病榻上,我还是有几个儿女环在膝下的,这样想来,我倒下的那一刻便忽的升起几分悲壮的味道来,我赶忙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嘴角,露出几许决然之色,转瞬,我便开怀的笑起来,我笑的快去的也快,也是同样一瞬间的事,我便开怀的大哭起来。
“爸,您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都八十多了,可不能再这么折腾了”
“莫不是老年痴呆了”看着他们姐弟俩一唱一和的附和起来,我适时板住了脸,在他们面前我还是需要保有几分威严的,莫不以后我这把老身子骨还不被他们折腾散架了。
“小孩子家家的,你们懂什么”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她总是能给你一个漫长而又迅速的片段,让你安静的梳洗好自己的一切心情,然后哗啦一下的倾泻在所有人面前。
“爸,我们的孩子都开始谈恋爱了,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是啊,转眼这么些个年头都不紧不慢的过来了,仿佛我发现他们早恋的怒火才刚放在脑后,他们便早已结婚生子,孩子也到了该早恋的年纪了。
“不许我外孙子和孙女早恋,明白了吗”人老了,脑子总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跳脱起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罢工了。
“您老这跳的也太快了吧,现在都新社会了,新时代了”
“什么新时代,旧时代,不准就是不准,我活着就不准,我活着......就不准”
“你李婶怎么样了”我的眼神四处乱瞟起来,慌乱的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那点小秘密,即使我知道作为朝夕相处了二十几年的他们肯定是明白的透透的,但是他们也不说破,就这样把他它当做了所有人的秘密。
脑子都快坏掉了,甚至连煤气都开始一天忘关好几次,连命都漠不关心的脑子,几十年前的事却开始越来越清晰起来,所以我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老大适时的出言剪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这仿佛是我们约定俗成的默契,每次当我提到她,孩子们也会越发的安静随意起来,越发的像是在谈论着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可是像终归是像,总是有一股“刻意”的味道在我们周围缓缓地流动。
“不坏就好,人老了,不求多好,不好不坏就算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了”
“李婶一个人终归是太孤单了”老二张口插嘴道,一瞬的,周遭的空气开始凝结起来,老二似也是察觉到了情况有变,立马不知所措的改变着策略。
“爸,我还有点事,我先回了啊”接着便慌张的逃离了现场,就差大喊一声“撤退”了,他逃了不要紧,却把这硝烟渐浓起来的战场丢给了我这个疼爱他的父亲。
“爸,李婶这样一个人过了一辈子,到底是什么原因,您该是知道的吧”
“听说李婶年轻的时候好歹也是这十里八村的大美人,不可能没人要的吧”当秘密一旦被捅开了,它也就不再是秘密了,这个臭小子就这样成功的帮我点燃了导火索,我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准备慷慨赴死的英雄,甚至连表情都换上了一副决绝的脸,就等着“彭”的一声巨响,我便支离破碎,万古流芳,可是等了好久,依然没有我预料中的爆炸传来,只是老大重重的放杯子,倒是“彭”的响了一声,可是这照着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可是差的远了,不过也算是应了景了,反正我早晚是要壮烈牺牲的。
“说起你李婶,那故事可就长了,只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个时间啊”
“爸,可不许瞎说,您身体硬朗着呢”
“我自己身体啥样,我知道”
李婶,那个时候她叫李晓,不像现在熟悉一点的便叫她李婶,不熟悉的干脆叫她老李,人生可不就是如此,每一个年龄段都是搭配着叫法来的,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当然我要说的是大家还都叫她李晓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确实漂亮,确实也是十里八村的大美人,现在听起来你可能觉得荒唐,但是确实是那样,对就是那样。
“亮子,看什么呢”
“哎呦,看美女呢吧”
“看什么美女,我就是看着她有点眼熟”
“是吗,来我看看,我看美女也眼熟”
“算什么美女,我是真眼熟,一点都不漂亮”谎言的前提是她必须得是个漂亮的大美女,所以当她的光环暗下去的时候,流言灰溜溜的开始躲藏,一切都不攻自破,那句有点眼熟便也开始越来越明显起来。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快,哪呢哪呢,让我也眼熟眼熟”显然,我用这招不是一次两次了。
今年我十六岁,跟所有处于这个年龄段的人类一样,除了我掌握了所有的叛逆技巧和要诀,所以我便是与再要好的朋友也是格格不入起来,连一个叛逆的人都说你叛逆,那可真是叛逆到姥姥家了,每次他们这么说我,我总是瞬间的便笔挺起来,甚至我觉得连身边小姑娘的回头率都跟着高了,所以像我这么超然的人自然是不能整天跟他们混在一块的,“拉低逼格”我总是会骂骂咧咧的拍走所有人,然后独自享受那种看破红尘的超脱之感。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女生我确实是见过的,还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她也还真真是个大美女,我承认,我撒谎了,可是青春期是需要谎言这种东西的,正是因为有了他,我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守护住我的叛逆,顺理成章的潇洒起来,一时间,谎言这个词也不再那么的令人讨厌了,甚至都有点可爱起来。
“哦,对是她,一定是她”一点灵光一下便炸满了我的脑子,我的心脏也跟着加速起来,我的脑袋里此时早已五颜六色起来,就像是年夜里缀满天际的烟花般,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绚烂,而是一片混乱。
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拿着五指在眼前摇晃着,明晃晃的指甲还反着微弱的光,好吧,就是这个月黑风高,伸手可见五指的黑夜里,被晚自习煎熬了数个时辰的我,百无聊赖的走在学校最人烟稀少的一条外环上,两边的黑暗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我的脊背也配合的凉飕飕起来,我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终于,远处一抹亮光救了我,破旧的路灯散着昏黄的光,倒也应景,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便足够了,足够我单枪匹马来对抗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了,“豪情在天谁能与我争锋,青峰在手谁能一剑屠龙”我的嗓子就这样大喇喇的刺着这片黑幕吆喝了起来,好好地调子到了我手里,也便只剩下吆喝了,但是那股冲霄而起的豪情想来还是有的,所以我便开始志得意满起来,“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印在我的脸上,留个爱标记”透着路灯昏黄的光,恍惚间我似乎以为是邓丽君活了过来。
一张越来越精致的脸缓缓地印在了我的眸子上,那一瞬间我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是讲缘分的,当然,如果迎面过来的是如花,我可能只是暗暗的啐一口,接着便骂骂咧咧的走开。路灯不再无力,夜也不再那么凶巴巴的,这一切在我的眼里仿佛是一瞬的便曼妙起来,人就是这样,每个人其实在内心深处都是渴望童话的,当他们的意淫在某一天变成现实的时候,即使只是恰巧的擦肩而过,但是在他们的眼里,这一切的巧合便都生动起来,于是,缘分这个词便应运而生,慰藉着所有孤苦伶仃的人生。
“对,她就是李晓,也就是你的李婶”我接过老大递过来的水杯贪婪的吮吸一口,一股暖流缓缓地包裹住我的嗓眼,温柔的浸润起来。
“你们相爱了?”老大从来都学不会该如何去寒暄,她总是会直截了当的便探向问题的本质,不留给我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我觉得如果她问,你们说话了,或者你们认识了,之类的,我应该能更容易接受一点,但是,我还是不奢望了,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不了解吗,我当时其实是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希望的,但迎面而来的还是那简单的一句话,“你们相爱了”
“没有”“我是说当时还没有”我紧跟着又加了一句。
我们两个就那样点在黑暗的中央,那一刻被无限的延长起来,后面是深深的黑暗,前面也是深深的黑暗,我甚至是都有点嗅到那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喜交加的劲头,终于时间又重新缩回一点,李晓还是坚定地迈下了步子,丝毫没有要过来与我悲喜相拥,引为知己的打算,但是我却如同经历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场景一般,脸上尽是酩酊之态,腮子也是趋炎附势的红了起来,我知道,这一刻我的爱情开始了,因为我希望我的爱情开始了。
“你们还是相爱了”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接着便是漫长的沉默,“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娶了我妈”“那为什么现在我妈去世这么久了你不再去跟她再续前缘”
“你给老子闭嘴”我适时的搬出了老爷子的威严,苍白的胡子也开始配合的抖动起来,这一刻,我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张扬不羁的我。
接下来的日子就单纯的多了,我知道她是害怕黑夜的,但是那条路却是她的必经之路,我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便摸透了她的作息规律,生活习惯,我开始夜复一夜的开始忙碌起来,像一个勤劳可靠的哨兵,每晚都准时的守护在那片漆黑里,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是见的多了,我们也便终于的熟络起来,甚至有一种命中注定的味道都开始油然而生起来,也是在这一刻我才真正知道她叫李晓,木子李,破晓的晓,读着读着,甚至真的被我品出了一丝黎明的味道。
她不知道,就在告诉我名字的那一刻,她的爱情也便开始了,可能她也知道,但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高中时段的恋情总是那么的言简意赅又晦涩难懂。
“这么晚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
“不会是想我了吧”
“你想多了”
“你那么丑,想我我都不稀罕”
“我真的很丑吗”
“不,你挺漂亮的”
“你肯定在撒谎,以后没人要了怎么办”
“没人要你,我要你啊,放心了”
“你要我,我还不要你呢”
我分明是听见了这话背后的窃喜的,即使我俩现在隔了十里八街,但是有一种叫心有灵犀的东西早就把我们缠起来了,缠的紧紧地,夜就这样在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试探之中飞也似的流逝着,年轻的男女总是这样,他们会小心翼翼的用各种暧昧的词句来互相试探着对方,即便双方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其中的韵味,但是接下来还会是无休止的试探,直到手机里塞满了对方的短消息,然后开始纠结着到底哪一条可以删,哪一条待定,哪一条又是意义非凡的见证过什么的。
这个时候我俩消息也插上翅膀,开始游走整个校园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全学校都知道我和李晓在一起了,但是讽刺的是,我们两个才是切切实实的最后知情者,甚至是比年级主任知道的还要晚,年轻时候对待爱情总是充满的恐惧的,盼着他来,又害怕他来,或许那也不算是爱情,那个年纪毕竟什么都不懂。这时候同学的作用便尤为重要起来,他们总是会适时的出现,然后十分强硬的撮合成功了一对又一对,是的终于在所谓舆论的压力下我们相爱了。
“那时候的爱情,舆论压力确实占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或许是那个时候我们便开始露出些许的市侩了吗,不过说是爱情还是觉得会有一点太过严肃,反正就是那个时候,我们牵手了。
“那后来呢”
“后来......”
“你看看你们的孩子,你看看他们,这么小就胡搞乱搞”
“是,老师教训的是,回家我们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这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那个时候恩爱在所有人眼里都算得是一件丑事的,我的父亲狠狠地打了我,他骂李晓是狐狸精是扫把星,显而易见的,我反抗了,青春期就是我敢于反抗最好的由头,可是我的身板还是依然战胜不了我的父亲的,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做点什么来维系自己的尊严的,所以我离家出走了,我知道,我的父母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其实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但是我不明白他们依然是会认为我一定会出点事,即使我过的很好,但是他们的心底里依然是盼着我出点事的,然后他们便会用他们排练了无数遍的你活该和我们早知如此的的表情对着你,最终他们如愿了,因为显然李晓的父母也是跟我父母用了同样的思维方式,但是他们的做法确是大不相同,他们选择了更加剧烈的措施,所以,李晓转学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收到的你李婶的最后一条消息,她说,你会等我吗”
“我回了消息,我说我会,我会”可是这条短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永远都没有再一次的闪烁起来。
“可能李婶,李晓没看到呢”
再后来,我考上大学,父母脸上的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甚至那股子洋洋自得都快洒到桌子上了,我知道他们自得什么,他们以为那一次是他们人生中最成功的一次战役,他们认为他们成功的打赢了那场仗,所以我便理所当然的考上了大学,从那以后,我便去到了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城市,我尽量节约回家的次数,因为家乡的空气里总是散着淡淡的眷恋的气息,他们会勾着我的眼泪从眼眶里不争气的滚出来,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丰富多彩的,大家都褪去了年少时的羞涩,所谓的爱情也不再那么的繁琐复杂,男男女女只需要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要什么,尤其是在灯光旖旎的深夜里,他们会直截了当一气呵成的冲着最近的旅馆直奔而去。
但是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像当初那样毫无保留,不掺任何杂质的爱一个人了,那种单纯的想和对方在一起,你开心我便开心,你难过我便难过的日子一去就再也不会复返了,每一个长大了的人,其实他们的爱情早就死了,早就被他们亲手埋葬在了那个夏季,就像是一种仪式,来步入成年人的世界。
“在我懂得如何爱一个人的年纪我不能爱,当我能爱的时候可我早就忘了如何去爱”
“是不是很讽刺”
“那时候就是这样吧,轻易的便在一起,也轻易的便分离了,但却深刻的能让你记一辈子”
“那现在您再怎么.....”
我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她,“我说过我会等她的,可是我没有,我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结婚生子,过着柴米油盐精打细算的日子”
“可是她呢,当我再一次见到她的守候,虽然她也早就蜕变为了李婶,但是我知道她是没有变的,她还是当年那个李晓,岁月一点都没有在她的心上留下丝毫的痕迹,而我早就不再是当年的我,我也再不能配上她了”
“我只能逃,就像当年的我一样,还是那么的没用,只能狼狈的逃,越远越好”
“你知道吗,你知道她问过我什么吗”
“她说,你说过没人要我了你会要我的,现在还是没人要我,你为也什么不要我了”我知道,她是忍者多大的痛才坚持到今天的,而我就是她心上的那一根刺。
“爸,你看谁来了”老二的声音忽的透过门板刺进我的耳朵里。
后悔吗,不,不后悔,只是遗憾,因为后悔只能说明你选错了,但到现在我也知道,我没错,青春就是该留下遗憾这种东西的,时时怀念,痛,也快乐。但却永远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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