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是很不稳定的,它很容易受引诱,容易在光怪陆离的社会中迷失。禅的训练是从未调的自己出发,逐步训练,但最后却放下这些训练,让自性自然地流露,自在的生活。
心的训练是禅悟的工具。但工具不是人生的目的,在完成心的效能训练之后,必须放下它,用自性的智慧生活,请注意!这是回归到用自性般若来生活,而不是回归到贪执五蕴或禅的训练中过生活。
放下是在完成心的训练之后,泯除了我相,泯除了世俗和永恒的对立,泯除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区隔。当下即是遍一切法界,十方三世都在当下之中。
人的心灵世界,既是波涛汹涌,因着七情六欲在推波助澜,又是纷扰不安,因为它不断攀援和执著。于是,要让心灵安定下来,开展自在、充实和喜悦的生活,并不容易,除非能在种种情境中把事理看清楚。“看清楚”便是开悟。
一般人的心是很不稳定的,它很容易受引诱,更会在光怪陆离的社会中迷失。人抱着我执或自我中心的意识,一心追寻占有,既得不到清闲,也失去生活的快乐。结果,带来更多精神生活的困扰和烦恼。
禅的训练就是要帮助个人,从这些纷繁的障碍中解脱出来,看清生命,看清生活,看清自我的本质。然后,发现深度心灵世界的真我。这个过程无论对于生活、工作和生命究竟意义的领会,都是无上的价值。
这项自我开悟的过程,能带来新的生活态度和正确的人生观。因为透过这个课程,能找到自己的皈依处,也发现永恒的慧命。
现在援引用明代普明禅师的牧牛图颂,来解说禅悟的历程。普明禅师用了十幅画和十首诗,图文并茂,道出开悟的历程。从不安焦躁的心,到调伏和发挥心的效能,再谈慧命的完全开悟。
未牧(一颗烦躁不安的心)
当一个人还没有修习禅定前,充满着不合理的抱负和欲望,引起心理上的烦恼和焦虑,在思考上往往受先入为主的成见所羁束,而起种种分辨与执著。这时不但缺乏生活的创造力,同时也容易被妄想所欺瞒,而变得浮躁不安,不能自制和自治。不能自我控制的人,自性就像蛮牛一样,可能到处闯祸;自以为是的恣情纵欲,看来像是自由,事实上却违背生活的常轨,失去安乐的生活。
初调(初步的训练与约束)
人一旦开始修持,就像牧一头鲁莽的野牛一样,必须先用绳子把它拴住,才能训练驯服。以前的农村社会,小牛长到一岁多,就要为它穿鼻,然后牵它到田里训练耕作。修持也是一样,芒绳代表戒律(生活的规范),有了戒律,“心”才不致紊乱。它既能预防走失方向,同时也是维系个人不断成长茁壮的支柱。
《佛遗教戒经》中说:“应以戒为师”。戒律就是生活的好习惯;有好的思考习惯,头脑才清楚;有好的情绪习惯,待人接物才不会乱,有好的工作习惯,事业才会成功。初调自己的心性,并不是简单的事,因为早已习惯于放逸和贪求,心总是不可驾驭地往外奔驰,因此对于初调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决心和毅力。
受制(学会自我控制)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的训练,原来情不自禁的心,已经渐渐缓和下来,好习惯已经养成,尘劳渐渐减少,偶尔也产生平静感,而品味到一种自在的滋味。这时修持者必须专注努力,毫不放松,就像牧者手里牵着牛,勤劳不懈怠地,一心要把牛牧好。无论你是要养成好习惯,或者要戒除恶习,在引诱出现或心情不好时,很容易故态复萌。因此,谨慎坚持,不能放松。
许多研究指出,人之所以故态复萌,功亏一篑,往往不是习惯没有养成,而是心理有了不安、空虚和焦虑时,最容易引发,不可不慎。
回首(反省与觉照)
经过几番调适,野牛一般的心,终于像浪子回头一样,偶尔想念自己的老家,开始自我反省。这时修持者发现自己的努力得到初步的证验,心中不免流露欢喜,但这不是终究的答案,还必须做修持和努力。在这个阶段里,偶尔可以发现自己,肯定自己,心里开始稳定下来,杂念与妄想渐渐消除。但还是戒慎恐惧,丝毫不能大意。但是只要你能保持下去,心力就会活泼清醒起来。
为了维持心灵的安定,保持良好的自省,必须注意“慎独”,经常保持自律和觉照。
驯伏(调伏与平衡)
经过几番周折和努力,蛮牛一般的野性消失了,这时已经不易被色、受、想、行、识五蕴的假相所系缚,开始使用平直心和清净心体验、看待世事。自性之光渐渐的展现,用不着再去牵引,而能安心的工作,悠闲的生活,任其在翠绿的杨荫下徜徉。在这个阶段里,妄想没有了,偶有细细的杂念已无大碍,而最重要的是,修持者已发现内在的真我,渐渐获得心灵的自由,展开创意的人生。
驯伏自己,就能使心灵得到更多的自由;解除自我中心的敌意和对立,一种安详自在之感,流露在生活之中。
无碍(心灵的自由)
当一个人能调伏自己的妄想,捐弃成见,而又发现了真我,世事已被看得清楚,能从日常生活中开悟。开悟是主观的,每一个人对相同的事各有不同的意义;不过,当一个人能在生活周遭中发现意义,则无论顺逆、好坏、得失、美丑,都对他构成价值,而予以接纳。就主观的“我”而言,产生了喜悦,就客体的事态而言,“我”又是对它了了分明。由于自己是那样的超拔,心胸扩大得像是无尽的“虚空”,事事物物对他不构成障碍。古德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日日是好日,夜夜是春宵”,正是无碍这个阶段的写照。
任运(过实现的生活)
现在修持已经到了自然、无碍的地步,原来所用以驯牛的训练,已无用武之地。就好像牧者已把牛调服了,开始悠闲起来,任凭自己优游任运,而不会有违失。这时生命开展了它的创意,活泼了起来。创造力和知识是不同的,创造力是一种任运的认知能力,它没有成规可循。因此,当一个人学习了许多知识之后,超越它,把它放在一边,创造力才真正发挥出来。这个阶段,代表自性的我开始悠闲地坐在树下,代表自我的牛,则自在地在河边任运。心灵生活有了转变,活泼的自性和自我渐渐相融起来,心灵世界不再有矛盾和冲突。
相妄(清净的心智)
一旦修持者能自然任运,自性也能很自然地显露出来,只须自然地生活,就能领受种种喜乐。这时已达到禅宗第六祖慧能所谓“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主观的“自我”和纯净的“自性”共存,一种逍遥自若的情怀油然而生,所有的尘劳也都无所执著,生活变得更自在。这时理性的我和感情的我融合为一个真我,它们不再疏离,人格完全统整起来,原来凡俗、执著、有我相的我已经脱落,一种无我的心,使自己真正悠闲和光明亮丽。
独照(开悟与见性)
调服妄想和烦恼之后,把万缘放下,并非真正学佛的目的,真的目的应该是成就大乘法器。现在牛被驯服了,能服侍它的主人了,牛与主人合而为一,我们看到的是主人悠闲地生活和工作。这时道就是生活,生活就是道,无时无刻不是开悟见性。《信心铭》上说:“欲取一乘,勿恶六尘,六尘不恶,还同正觉”。这时修持者又回到尘世,但他生活变得惬意、自由,成为一个生活的胜任者,一点也不落入俗套。
这时过的是实现的生活;他的心是开阔的,理事是无?的,乃至事事都无?了。这时慈悲喜舍的心开始流露出来。
双泯(涅盘解脱)
修持者到独照阶段还是不够,因为他还脱离不了道。于是在独照的时候,普明禅师指出“归来犹有一重关”。这一重关是什么呢?就是要修证到连遵循的道也不用了,这时一个人成为真正的无心道人,超凡入圣,也许这就是《显宗记》上所说:“湛然常寂,应用无方,用而常空,空而常用;用而不有,即是真空,空而不无,便成妙有,妙有即摩诃般若(大智慧)”。双泯图就是一个圆,代表大圆镜智,它是无可名状的,这正像寒山所说的“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这时,修行泯除了世俗和本体的对立,超越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区隔、参入、无相的本体世界。
禅的开悟过程,原则上由浅入深,由勉力而趋于自然,但每个人的差异甚大,因此这十个禅悟阶段并非一成不变。唯无论个人根性如何,学禅必须明了这些修持过程,因为它能给我们用功的步骤和要领。
禅悟的训练,是用一套工具,包括生活的戒律(规范)、禅定、理事的观照等工具,从未调的自己出发,逐步训练,但最后却放下这些工具,让自性自然地流露,自在的生活。
心的训练、戒律、禅定和观照,是禅悟的工具。但工具不是人生的目的,在完成心的效能训练之后,必须放下它,用自性的智慧生活,请注意!这是回归到用自性般若来生活,而不是回归到贪执在五蕴、不安和焦虑的心。
放下是在心受到训练之后,才把工具放下;如果一开始就把戒、规范、禅定的功课放下,那就是放纵自己的野性。这样永远得不到清醒与开悟。
禅悟即是从生活中修持,所开展出来的佛性。佛性是超越现象、时空和一切有为法的存在。套个通俗的说法,它就是你的慧命。
禅者常常把烦恼、罣?、不安等心情称作“前会”,因为它总是比理性思考和清醒的知见先出现,而把后者称为“后会”,所以《六祖坛经》上说:
前会不生即心,
后会不忘即佛。
前会是有执著、有敌意和自我中心的妄心,如果我们被这些拖着走,就会陷入痛苦、疯狂和烦恼。反之,如果用后会的般若自性去生活;泯除种种烦恼和我执,就能流露出智慧和纯净的慧命,它就是永恒的真我。
修持者在开展慧性,过实现的生活中,得到喜悦和自在;同时也参悟到那个永恒的慧命,他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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