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卫视5月15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各位好，这里是《凤凰大视野》，1974年1月19号，中国海军和南越舰队的对峙已经持续了两天，这一天的清晨八点刚过，南越16号舰突然切入了中方舰队航线，和中方的389舰发生了剧烈的碰撞，致使389舰的外舷严重凹陷。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冲撞并没有造成 人员和舰上武器的损伤，得知389舰被冲撞之后，中方的前线作战总指挥魏鸣森发出的命令依然是，中方全体官兵必须继续保持克制，中国舰艇绝不能先开一枪一炮。

不过为了防止南越有可能突然进攻，魏鸣森根据情报命名271、274两艘猎潜舰要死死地咬住对方负责指挥战局的南越4号舰。

这一命令刚刚发出去，魏鸣森和待命在西沙的中国海军的官兵突然听到了从南越舰队的方向，传来了两声枪响。

解说：南越舰队的驻地发出两声枪响之时，西沙海域已经是天色大亮，从甲板上，中方官兵清晰地看到，射出这两枪的是南越4号驱逐舰“陈庆瑜”号，身处后甲板位置的一名机枪手。

“陈庆瑜”号上传来的两声枪响，瞬间打破了西沙海面上几乎凝固的沉默，正在396号上迫切等待着作战命令的陈衍忠以为，南越人大概真的已经按捺不住了，大战也许即将开始。

陈衍忠：敌舰已经来侵略我们了等于是，为什么上面不下达命令，我的心情很激动。

解说：此时距离南越总统阮文绍在密电中要求其海军军舰的开战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陈庆瑜”号这突然的两声枪响，让几乎所有的中国官兵认为，这或许是迟到的开战信号。早已受够了的中国官兵，只等待上级的一声令下。

陈衍忠：我们这个扫雷舰里有扫雷工具，有布雷的，还有发射炮，有几百公斤的炸药在里面，按照我来讲就是想把它发射出去。

解说：几分钟的沉默之后，陈衍忠并没有等来作战命令，依然是保持谨慎的前线作战总指挥魏鸣森，只是命令中方舰艇向南越海军发出信号，你首先射击，我向你提出严重警告，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南越舰队的沉默，让局势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难道他们已经准备开战，那两声枪响其实就是一种暗示。同时，他们是不是又在试图等待中方打亮第一炮？紧张的猜测中，274艇的操舵班长李元喜多了一份焦急。

李元喜：发信号，叫支援，请求支援已经好几次了，整个下午都在为这个事发火，老不来呀，没道理呀，对不对，像那边开船过来，也就是一个来小时就到了，那么两个小时都不用就到了，为什么就不来？

解说：敌强我弱，亟待增援，这是李元喜和他的战友们心知肚明的事实。眼见着战事即将点燃，却不见一点点增援舰艇的踪影，这怎能叫人不揪心？其实正如李元喜所抱怨的，南海舰队的另外两艘更为先进的猎潜艇早已接到增援命令，在不远处的永兴岛码头待命，可是他们为什么总是在待命，为什么迟迟不出发？

陈晓楠：一场大战其实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节点，虽然上级迟迟没有下达开战的命令，但是所有的官兵已经把枪炮上了膛，就在这个时候，备战在271艇和274艇甲板上的中国官兵呢，突然看到对面的敌方四号舰，也就是刚刚发出两声枪响的那艘驱逐舰上，一名南越军官急速地从船舱窜了出来，冲到了开枪的机枪手的位置，扬起手给了那个机枪手几个大耳光。紧接着4号舰上的所有炮口也突然全部归零。这一切都在向中方表示，刚才的那两枪只是不小心走火，南越方面依然没有开战的意思。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本以为终于可以大战一场，血洗怒火的陈衍忠倍感郁闷。

陈衍忠：我们不能开第一炮，听说是我们这边，人民军队不能开第一炮，反正是怎么怎么，再加上上面也没有什么命令我们。

解说：骤然紧张的气氛，随着南越炮口的归零，再次渐渐趋于缓和，几分钟后，南越舰艇缓缓开动，调转船头，向西南方向的深水区退去。距离阮文绍下达的作战时间，这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难道南越方面又有了什么新的情况变化？他们已经打算放弃这场战斗了吗？

陈晓楠：19号上午9点04分，南越方面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让整个西沙群岛的海面上一片紧张气氛，在当时由于魏鸣森发出的求救信号一直没有得到榆林港方面的答复，中越双方悬殊的实力呢，着实让中方所有的官兵都捏了一把汗，这要是打起来绝对是一场恶战，而且十之八九会九死一生。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命名掌控着绝对优势的南越舰队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传达出了并不想开战的信号，并且调转船头，放弃了和中国舰队的继续对峙。难道南越人真的那么胆小吗？那么害怕打仗吗？就在中国海军官兵偷偷地嘲笑南越士兵的无能，而且以为这样一来南越人怎么都不会在新年之前开战的时候，炮声在突然之间再次响起。

陈俊林：我上厕所，我去厕所一下，我一听到那个对方的炮响了，扫雷舰那边打，我就三步五步，就跳着飞到战位上去了。

解说：1月19日上午10点23分，南越另一艘驱逐舰“陈平重”号突然开炮，炮弹正好射到停泊在对面的中国海军274猎潜艇上，这一次看来不是擦枪走火。

陈俊林：我一离开那个厕所不到一分钟，那个厕所打得粉碎。三枚炮弹重重打在陈俊林所在的271舰上。

陈俊林：一个舱段兵，1973年兵，马上脑袋脑浆都打裂了，当时死了，那身上负了十几处伤，还有，前面有个机枪兵，也是把大腿动脉都打断了，整个甲板内都是血。

解说：陈俊林很快发现，这三枚炮弹全部都是穿甲弹。

陈俊林：穿甲弹嘛，他就旋了以后就转到船头去了，船头通过挡水板，打到锚链舱了，那锚机，打到锚机上面，锚机也是起锚链，也是船过去，从船头划出去的。

解说：幸运的是，这三枚穿甲弹全部击中的是271的甲板，按照常识，在海战之中穿甲弹主要是用于击穿对方战舰的水下底舱，致使对方浸水下沉。

陈俊林：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用的，是不是真的穿甲弹我们也不知道，反正他那个炮弹不会爆炸。后来讲，估计分析是穿甲弹，他想三炮就把你打沉，因为他看你船太小嘛，他集中火力，按照他原先设计那个情况也是很危险。幸好我们船比较小，当时前苏联创的那个猎潜艇，水面部位很小，很多炮弹不是打近了就是打远了，都飞过去了。

解说：乱战之初，271舰幸运地躲过炮弹，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其舰身的瘦小，还可能是源于敌舰根本没有认出来271舰是指挥舰。

陈俊林：我们一前一后，274在前面，我们271，那是271，我们在前面，后来后退成了274在前面打了。他们判断我们是，274可能是指挥舰。

李元喜：整个战役受中弹最多是我们船，但是他就愚蠢在什么地方呢，他太傲慢了，就是太近了拉的，而且它一条对一条，这个太近的话呢，大口径的火炮，它发挥不出它那个作用。就是当时我们小火炮近，好用一点，射程也射多。

解说：始终在奉命保持克制，并苦苦等待战机的我方海军官兵，在遭遇到如此突袭之后，终于找到了奋力还击的理由。

陈衍忠：10点20分左右，他就正式对我们开炮。

孙文光：就跟我们原来小的时候看电影一样，首先是水柱，在我们，因为我前炮很清楚，前炮前面的水柱，就这样起来。

谢妙赐：炸完以后，大概还有口盅那么大，把舱口快十公厘左右的舱口盖，炸了个洞。

解说：猝不及防的中国舰艇在前线总指挥魏鸣森的统一指挥下，一边奋起应战，一边调整编队，271、274猎潜艇，分别攻击4号驱逐舰“陈庆瑜”号和5号驱逐舰“陈平重”号。

而396、389两艘扫雷舰分别进攻16号驱逐舰“李常杰”号和10号炮艇“怒涛”号。

双方的战斗在一开始就十分惨烈，借助先进的炮火优势，南越四艘巨舰向中国的四艘小艇瞬间就发射出了数以百计的炮弹，火焰席卷着热浪，炙烤着阴沉的海面。

陈晓楠：南越方面忽然的率先开战，显然是已经明白，不论他们如何挑衅，中国方面都是绝对不愿意成为导致双方全面战争的第一个开枪者的。那么对于这样的局面，南越总统阮文绍自然是不能甘心的，对于他而言，能够夺取西沙的制岛权当然十分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要把美国人尽快地拉进越战，以对抗北越。

1973年1月，自从美国人撤出越南战场之后呢，得到中国经济和武器支持的北越已经变得越发强大了，他们的军队步伐压近了南越的边境，大有一鼓作气，全面占领整个越南的气势。

那么现在西沙群岛的战争已经打响，阮文绍就似乎可以心满意足地静待美国人的第七舰队开进西沙了。

解说：1月19日上午10点30分，开战不到10分钟，冲锋在前的我方274猎潜艇转眼之间就被打成了蜂窝。

李元喜：从小到大，好多个窟窿，我们那个洞那个厚的装着钢板，都穿透那么大个洞，如果是爆破弹，我们整个指挥台先走了，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解说：短短几分钟的猛烈交火后，我方274艇就已被五发127毫米的炮弹命中，其余76毫米，40毫米的炮弹更是多达数十发。

李元喜：我跟舰长距离也就不到一米，舰长跟副舰长，距离也就是那个几十公分，我们副舰长整个身体，都不知道怎么样的，一阵烟过去，看不到什么的，整个半边身都飞开了，满甲板都是，肺什么都出来了，那很恐怖的。但是我们一点都不感觉到恐怖当时，一点的感觉没有。

温伟雄：后来送弹手送上来的炮弹，也带血了，那我们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使命就一定要把它消灭。

解说：被激怒的274艇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入了南越四条巨舰的中间。

陈俊林：其实274呢，钻到它两跳舰夹到中间去了，就不能团团转打，应该是这样打的，团团转大2的，我正面打不了，后面打不了，是这样的嘛，所以左右开弓乱打。

李元喜：反正看见哪里就打哪里，看见对方就打对方了，猛打，大家就乱套了，那个指挥没有系统，没有准备，当时指挥有点乱的，一打起来距离太近了，你没有说指挥哪两艘打哪一艘，或者退开，完全没有的，就各自为战。

解说：混乱之中，总指挥魏鸣森下令，集中火力攻击南越4好驱逐舰“陈庆瑜”号。

陈俊林：因为我们也侦察它，4号舰是指挥舰，所以我们当时前线下令，集中打他4号舰，没想到那天晚上，他4号舰指挥舰的指挥员换到5号舰去了，所以我们也打错了。

解说：此时，就在我方274号艇上的全体官兵已经将这一场恶战视为必死之战，每一个人都只想冲在最前线。

李元喜：根本不会想那个生死，就是比较紧张就是，作为我们那辈人，作为国家的领土有责任，你是一个兵是不是，是中华民族的一分子，说的好听点就是这样。但是当时确实是那个心态，也就是谁在那个情况下都不会逃跑，都不会躲。

陈晓楠：我方274号艇身中数弹，被打得遍体鳞伤，而这个时候同样深陷于南越四舰密集火力攻击之中的我方271艇也遭到了炮火的猛烈攻击，刚开战不久，位于驾驶台后面的信号旗柜就被一枚76毫米炮弹击中了，一名战时当场牺牲。但271艇依然顶着炮火，向南越5号驱逐舰“陈平重”号步步逼近。在长达一夜的沉默和等待之后，战事忽然之间打响，而且立刻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温伟雄：当时打得很厉害以后，我们的炮管已经发红了，然后炮长就下命令更换炮管。

解说：温伟雄，南海舰队271艇水雷兵。

温伟雄：当时更换炮管，就是我后面那个送弹手，结果当时他就在，我们更换炮管就有一个装备，是一个石棉手套，因为都是发红烫了嘛，结果，可能他就，当时就找不到，我就看不过眼了，看不过眼我就冲上去就给它抱开，马上另一个战争就用卡，一卡，我就用手啪，当时我抓那个炮管的时候，疼了，马上就用衣服给它包起来，就硬把那炮管拔下来，拔下来换了炮管又继续打。

解说：敌方呼啸而来的炮弹，落在了我方271艇水雷兵温伟雄所在的炮位上。

温伟雄：当时在我们炮位，我们船上，我们的炮位都中了几发炮弹，但是可能他们没有用爆破弹，可能是用的穿甲弹，我们船是苏联的嘛，跟我们现在汕头部队猎潜艇，它炮艇它就固定起来，但是苏联那个猎潜艇呢，它就两个钢板，我们防毒面具就在这里，整个防毒面具都穿了。要是厉害点的话呢，全部打烂了，要厉害点的话，就全部穿过我们的身体过去了。

解说：此时，在战场的另一端，我方396号扫雷舰上，水雷班班长陈衍忠早已做完了战前动员工作，我们几位战友都是很愤恨的，只要他靠近过来，我的心情是这样的，他已经开了炮了，已经是没得了的了已经，那么哪怕只要你再靠近我们舰，我就会发射深水炸弹出去。那么当场你那个舰，你就马上沉在我们旁边。

解说：然而就在396舰全力冲向南越“李常杰”号驱逐舰时，密集的轰炸，也让396舰有些招架不住。

谢妙赐：没有几分钟，第一发炮弹就从左舷，右舷后方穿过主机舱，大概五六米。

孙文光：一看到那个水柱一起来，那个轰轰后这样响的时候，那个人就是，真是六神无主。

谢妙赐：那时候炮弹很大，炸完以后大概还有口盅那么大，把舱口快十公厘左右的那个舱口盖炸烂个洞。

陈衍忠：那个37炮真的很厉害，当时的话我就，耳朵到现在有问题，当时也是开始就很模糊，到现在都还有些问题，有时候稍微声音吵一点就听不到别人讲话。

谢妙赐：整个舱里面烟雾弥漫，那味道，呼吸都搞不清楚。

我以为还是什么毒气弹，叫战友们赶快用湿毛巾把那鼻孔，嘴巴捂起来，别让他中毒了，把那个伙房的餐具，简直是像仙女散花，碟子满地都是，一看，再去检查，水哗哗哗流出来，水管也炸断了。

我赶快去拿木塞，原木材，尖尖的，瓶塞，木塞，那水跑了大概这个房间那么高，两米，你不能直接去，直接去塞不住，就斜的，顺着旁边的孔往里面塞，塞完身上跟落汤鸡一样，把水塞完一出来，整个走廊的水都十几公分。

解说：同一时间，与396协同作战的，我方389扫雷舰也被炮弹击中。

黄德胜：当时就死人了，当时就死了，一下倒了几个。

解说：轰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短短几分钟后，黄德胜的两个耳朵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黄德胜：炮一响，那基本上，当时因为我们保护措施比较差，耳朵里边都没有防震，你耳朵本来你的听命令的，也不可能去封它，不像现在无线操作。你现在没办法，当时一震，一震以后耳朵嗡嗡嗡响，当时我耳朵，两边耳朵，我耳膜都破了。耳膜都破了，耳朵流血。

解说：389的火炮是当天与南越巨舰进行对抗的四艘中国舰艇中火力最为强劲的，作为舰上的射击手之一，黄德胜在舰艇遭遇到第一波攻击后，便立刻推弹上膛，进行回击。

记者：那么您回击的第一发炮弹是击中的是谁？

黄德胜：16号舰，16号舰，是向着16号打的，打了以后，后来打了以后，看到我们舰比较大，我们不可能打到自己船上，我们就看16号舰因为在前面，我们就打了以后，一路上往下压，一路压，压也看不到了，他因为压了之后就过来，右舷打不了了就打左舷，左舷不打打右舷。

解说：389的凶猛攻势很快就压制住了号称南越海军王牌的“李常杰”号，战场的另一边，南越5号驱逐舰“陈平重”号，也被小它很多的中方271猎潜艇打得抱头鼠窜。

陈俊林：我们就机关炮集中火力打，你不想，没有想打沉它的了，就不考虑什么，主要是打它的指挥台，打它的炮座，因为它好多炮是没有前装甲的。

一打他们，是比较怕死，很多钻到炮座底下或者到处躲，当时船上到处都是炮弹，霹雳啪啦炮弹。

解说：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由于我方271艇上的设备实在过于陈旧，开战前20分钟秋收故障不断，最后竟然因为再无法装弹而停止射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271上的官兵发现，一路紧追“李常杰”号的389扫雷舰突然爆炸起火。

陈晓楠：据后来南越战俘的回忆，就在开战当天，驻守在附近岛上的南越官兵纷纷跑到岸边去观看，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体型巨大，火力刚猛的南越四艘巨舰并没有能够从中国海军的身上讨到丝毫便宜。

在海面上，他们只看到南越的大型军舰和身材瘦小的中国小艇纠缠在一起，转眼之间就被身手敏捷的小艇给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了。南越4舰到这个时候才猛然发觉，他们的优势不是近战。所以很快，他们就调转船头，全力地逃脱中国小艇的追咬，试图拉开战距。突然而来的形势逆转，再次让中国小艇陷入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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