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哀帝刘欣是个很奇怪的皇帝，史书上说他“文辞博敏，幼有令闻”，应该很有文化，很有修养，但他说话经常失态；史书上还说他“雅性不好声色”，但他宠幸一个男孩子董偃，为了封他为侯，不惜一切把丞相王嘉都搞死了，还给我们留下了“断袖”的典故。我感觉，汉哀帝的心理不大健康。

　　我的主要证据是他的诏书。

　　曾经我盛赞过汉代的诏书，说写得气象博大，且温文尔雅，但哀帝的诏书，有些却让人摇头。

　　比如尚书仆射郑崇，因为董贤的事得罪了哀帝，死于狱中。司隶校尉孙宝为他鸣冤，哀帝大怒，下诏书切责：“宝怀邪，附下罔上，以春月作诋欺，遂其奸心，盖国之贼也。”孙宝是当时的名臣，前朝元老，哀帝虽恨，却也“以宝名臣，不忍诛”，不好意思就杀，但诏书竟然骂他“国之贼也”，这在前世几未见过。虽然皇帝免不了发怒，但像这样写在诏书上，多少有伤国体，可见哀帝有点歇斯底里。

　　哀帝有个老师叫师丹，自尊崇儒术后，皇帝对老师一向都是非常敬重的。哀帝刚即位，对师丹也不错，拜他为左将军，领尚书事，封高乐侯，很快又升为大司空。但因为某些事得罪哀帝，哀帝找了个借口策免师丹，诏书同样刻薄：

　　君在位也出入三年，未闻忠言嘉谋，而反有朋党相进不公之名……以君之言博考朝臣，君乃希众雷同，外以为不便，令观听者归非于朕。朕隐忍不宣，为君受愆。……朕惟君位尊任重，虑不周密，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甚为君耻之。

　　开始说，你做错了事，搞得大家都怨我。我没有辩解，强忍着代你受过。继而越说越气，几乎詈骂了。最后一句“甚为君耻之”，我认为很有杀伤力。一个学生，虽然是皇帝，对自己白发苍苍的老师说：“我真的为你感到羞耻。”堂而皇之写到诏书上，该有多诡异的心胸，才能做到？事实上，确实有大臣看不下去，上疏说这诏书“太深痛切”，就差没明说：领导，你太没修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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