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年来,我一直十分怀念的营长姓冯,他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但至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全名。我们同在480团,但他是三营副营长,战时的代理营长,我是特务连战士,平日不相识。
1979年2月22日,我部到达越南通农县时,已是下午16时左右,我的副连长向家友命我单独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把堆放在通农县城一块空地上的反坦克地雷和工兵装备装上一辆解放牌卡车,然后追赶部队。大约在17时30分左右,我完成了装车任务。此刻天已将黑,现场除了开车的两位司机和我之外,别无他人。但我们看到遍地都是越军尸体,由于天热,尸体腐烂快,那些死了的敌人姿势各异,满口鼻中蛆虫翻滚着异常的活跃。那臭味使人透不过来气。我登车准备命司机快速离开追赶部队时,不相识的司机告诉我说:“前面土坎下有饭菜,你快去搞点来吃”。
我虽是两天多粒米未进,没有胃口,但为了保证体力,就拿着茶缸来到五十米开外的土坎下装些饭菜带着。土坎下有一满锣锅大米饭,满满的。还有一锣锅粉条炖腊肉,均无人动过。一看就是我们参战部队在战前准备的食物,而且一定是驻北方的部队。这支部队一定是刚做好饭菜准备食用,接受了非常紧急的任务才离开的。饭菜未动,饮具未带。我装满饭菜就命司机快速追赶部队。由于公路盘山,弯急坡陡,加上一满车弹药的重量,车子走得十分吃力,速度快不起来。追赶了快两个小时还是没追上自己的部队。天黑了,大约过了19点30分,在半山腰赶上了一个“解放牌”车队,我上前一问才知道他们是41军某师的后勤车队。
我们便跟着他们在半山腰开着车灯继续前进。我坐在装满弹药的车厢里,因汽车的颠簸,一会儿被左边的弹药箱把我埋住,一会儿又被右边的弹药箱埋住,身上被弹药箱压得到处青一块紫一块。在那样的环境下,不吃根本不感觉到饿,创伤了也不觉得疼痛。我只是不停地在车箱里堆码倒下来的弹药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车外的尸体臭味越来越浓。简直叫人无法再忍受,我伸出头借助车灯往外察看情况,才发现原来我们的车在这段路程上是碾着敌人的尸体前进的,难怪臭而不可闻咧!我快速拿出随身携带的救护用的“三角巾”,撕开一个把口鼻捆住,这样才稍好受一些。
大约在20点30分左右,前面传来指令,所有车辆停止前进,不许开车灯和说话,原地等待天亮再行。其实我们的车队早已被越军小股部队盯上了,一直在向我们开枪射击。车队停下后,对面山上打来的枪弹更密集了。我急忙跳下车,躲在汽车左边的轮胎中央(因为我们在左边的半山腰)。天亮后,我检查了我的车辆中弹情况,整个车身中了17发子弹,右边倒车镜被打了个粉碎。
由于公路太窄,车走不动,我就命司机想法往前慢慢挤,自己徒步去寻找部队。大约走了七八里路,突然,前面一位司机叫住了我,说:“你们的一个司务长受伤了。就在前面,你快去看看”。我闻讯快步走了一段路程,发现公路边有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这人头部中弹,白色的绷带裹住整个头部,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有炊事班副班长一人站在担架旁,我赶紧上前询问司务长受伤的情况和经过,这时担架上的司务长听出了我的声音,用微弱的声音请求说:“孔明啊,你救救我,我快不行了,你把我扶起来,我难受啊,......”。
司务长年仅23岁,湖北孝感人,也算我的老乡,我立刻向司务长发誓:“司务长,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送你去医院,我要救活你!”于是,我和副班长迅速抬起司务长去找医院,但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有医院?我们只好找到兄弟部队里年纪大的,长得最胖的人询问,因为这样的人就有可能是大官,他就会知道哪里有医院。
结果我们没走多远,真碰到一位首长,他告诉我们:“前面四公里远的地方,有个41军某师医院。”我和副班长听了心里特别高兴,救司务长有希望了!我们大约往前赶了1公里多路程,我部派了侦查五班9个战士来接司务长。我们一起把司务长送到了公路旁边的医院,这个医院实际上就是用一些汽车伪装成的一个临时救护场地。
安置好司务长,五班长告诉我说:“部队几天没有粮食了。”听了五班长的话,我想这样怎么行呢?战友们没有吃的怎能打仗?于是,我主动承担起寻找大米的任务。我便找到了41军的后勤车队,跟他们说明了情况,从他们的车上弄到了一麻袋大米,大约有200斤。
五班共九个人,我给五班的九个人每人分了约15斤大米背在身上,由于他们作战用具和枪支弹药每人身上不少于六十斤的重量,最后还剩约六十斤大米分不下去了,最后大家建议把剩下的大米丢掉。我说:“部队几天没粮食吃了,说什么也不能丢!”于是我把剩下的大米扛在肩上和他们一同返回原阵地去找连队。
大约到了23日17时,天快黑时,才到了原阵地的山头上。但当我们爬上山顶一看,整个阵地空无一人。正当我们纳闷时,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个人来,他自我介绍是个排长,说“天快黑了,你们不能再走了,我们三营很快就会从这里路过,我们和三营一起走。”原来他是在这里看守已牺牲的战友们的尸首。十多分钟过后,三营来了,他们穿插了一天,队伍拉成了单队,长长的,但速度还是很快。
来到山上,一个年长的首长向我走来,问我们是哪个部队的,我说480团特务连的,三营长十分高兴的说:“哦,侦查兵,好!你们就跟着我走。”我们走到山下凹,眼前又是一座高山,我们必须得横穿过去。此时天虽已黑,但还是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山顶有很多人影在晃动。“究竟是越军还是我们的兄弟部队?“这时,冯营长命令我们侦察兵和他一起摸到山顶侦查,全营原地隐蔽。
山很陡,我爬不多远,肩上的大米就和人一起滚下,营长问我背了多少大米,我说:“六十斤,部队几天没粮食吃了,说什么我也不能丢掉这些大米。”冯营长见我态度坚决,就扶着我往上爬,大米在身上掉下无数次,每次冯营长都帮我搬到肩上,他说:“这次回去后,我给你请功。”当我们爬到接近山顶处,就在草丛中埋伏着观察山上的动静,很快我分辨出了山顶传来的声音,是兄弟部队!是我们的战友们!于是,侦查班和营长一起大大方方的爬向山顶
。原来,他们是479团,要在这个山顶过夜。我们三营拉到山顶,与兄弟部队一同在这个山顶上度过。我与冯营长背靠着背,还有他的通讯员,我们天南海北地拉着家常:谈部队,谈打仗,谈家乡,谈女朋友等等,。这一夜,枪炮声未停,我们的谈话也未停,就这样我们度过了较为轻松的一夜。天亮以后,我们要继续穿插,与团部会合。
大约在24日近9时,我们来到一座高山脚下,因为连日的穿插,部队已很疲劳,整个三营拉成单队,长长的。为了鼓舞士气,冯营长边走边做政治思想工作:“同志们,我们要加油啊,我们不能休息,同志们要坚持啊,我们要占领有利地形才能休息......”说着说着,冯营长离开了指挥员的位置,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部队来到了大山脚下,准备翻山走捷径。这座大山没有什么大树,全是茂密的比人还高的草丛和小树。
这时候,突然半山腰一片枪响,密集的子弹射向我们。只见冯营长高声命令“重机枪,上!八二炮,占领有利地形......”冯营长话音刚落,我就见他中弹倒下了!当时我离他较远,我本想冒着敌人的枪弹拼命跑过去,但枪弹太过密集是在没有办法靠近。三营在王副团长的指挥下,用了近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才结束战斗。这时候我们都奔向冯营长,见他身中三弹,已经光荣的牺牲了!
这时王副团长用报话机向团长汇报战况:“报告团长,我们用四十多分钟结束了战斗,部队准备快速前进”。团长打断王副团长的话,问道:“我们的伤亡情况怎样?”王副团长继续汇报说:“报告团长,这次战斗共缴获十七支越军冲锋枪,歼敌十一人,我们牺牲九人,我们的冯营长光荣的牺牲了”。团长听了冯营长牺牲的消息,没有让王副团长再继续说下去,骂道:“王副团长,你他妈的仗打的真窝囊,十个越南兵换老子一个营长,老子不干!!!”那骂声久久回荡在山间,特别是那“老子不干”四个刚强有力的字。
冯营长的牺牲给了我们很大的打击,我们都流泪了,无声的流着泪......那泪水更加坚定了我们打好自卫还击战的每一仗,为保卫祖国领土的完整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信心和决心!
至今几十年过去了,但冯营长当年和我一起行军,一起爬山,一起聊天度过漫漫长夜时的音容笑貌,而后又一起与敌战斗并英勇牺牲时的情景,仍在我的脑海里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我想这一幕幕将成为我一生永久的记忆!
本文来自:逍遥右脑记忆 /lishi/536013.html
相关阅读:二战德国情色女魔鬼:罪行累累的T-4护士组
雁门关伏击战英雄连:以百人伤亡毙伤敌军三百人
二战中日本王牌战舰“大和”号为何刚面世就已过时?
陈云忆抗战:如苏联没做这事抗战胜利起码推迟好几年
惨烈的塞班岛战役背后,还有日军更惨烈的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