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书圣王羲之第七子,与父亲并称“二王”。弥留之际,他向神明坦言一生罪过,他思来想去,最后说:“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他说这句话时,一定是黯然神伤的。什么样的事叫人耿耿一生,什么样的人叫人伤怀一世?原来那些功名利禄全不值一提,此恨只关风与月。
他的发妻郗道茂是其母郗夫人的娘家侄女。史书没有记载这对少年夫妻多么恩爱,但王献之残存的碑帖,永远铭记着他对发妻郗道茂的彻骨相思。
《思恋帖》这样写道:“思恋,无往不至。省告,对之悲塞!未知何日复得奉见。何以喻此心!惟愿尽珍重理。迟此信反,复知动静。”这封信写得炽烈而又悲切,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真是纯粹的性情之作。用现代话说就是:“我对你的思恋无处不在,每时每刻。我反省自己时悲哀充满天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与你相见。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呢。只希望你能多多保重。无论早晚一定给我回信,让我知道你的情况。”《姊性缠绵帖》又说“姊性缠绵,触事殊当不可。献之方当长愁耳”,似乎是在为妻子被休后的生活担忧。《奉对帖》诉说的依然是别离后的相思和悲愁。
既然旧情难忘,当初又为何选择分开?
两晋时很看重门第出身,士族常通过联姻巩固势力,结交朋党。王、谢、郗、桓都是当时的望族,常以婚姻为手段达到政治目的。丞相王导的族侄王羲之与太尉郗鉴的女儿的婚姻就是建立在家族利益的基础上的。琅琊王氏是拥立元帝建立东晋的一等功臣,高平郗氏则以军功获得皇家的赏识,晋明帝死后,王导与郗鉴等人同受遗命,成为辅政重臣。晋成帝时其他士族想要联合废掉王导,削弱琅琊王氏在朝中的影响力,多亏亲家郗鉴力挽狂澜,王氏方能高枕无忧。 历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权力的更迭,王、郗两家势力都有所衰退。郗鉴去世后,郗家更是大不如前,郗夫人曾对她的弟弟说:“王家见二谢,倾筐倒庋;见汝辈来,平平尔;汝可无烦复往。”同样是姻亲,王家厚此薄彼,足见其势力的强弱高低。好在这位郗夫人除了美貌与智慧外,还为王家连生七子,所以枝繁叶茂,地位稳固,深受爱戴。而郗道茂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嫁给王献之十余年,只育有一个女儿,还没几岁就夭折了。这也成为后来两人离婚的一大缘由。当然最重要的是,王献之被公主惦记上了。 历史
这位新安公主虽然是二手的,但依然是名牌货。她的第一位丈夫是桓温的儿子桓济。桓济为谋篡兵权刺杀自己的叔父,未遂,被判流放,公主立即与之划清界线,离婚再嫁。这当然也是皇室与权臣为平衡各方势力做出的决定,因为郗道茂的父亲郗昙早已亡故,她的娘家本就属于郗氏没落的一支,而郗氏最具权威的人物是她的堂兄郗超,他是桓温谋朝篡位的主要谋士,但桓温半路上病死了,郗家也就失去了靠山。新皇年幼,皇室需要门阀的辅弼,王羲之一脉也需要更多的庇护,于是两家一拍即合,从此郗氏被排挤出权力中心,郗道茂成了这场政治变动的牺牲品。这一边被扫地出门,那一边则顺着公主的裙带一路攀升,从州主簿、秘书郎、秘书丞这样清闲的六品小官,渐渐升为建威将军、吴兴太守、中书令这样的三品大员,成了皇室政要人物。
据说王献之也有过反抗,他用艾草烧伤了自己的脚,并以此拒婚。然而这种自残没有奏效,倒是给他自己后半生留下了身心的伤痛。也许对于男人来说,事业永远高于爱情,自我的婚姻家庭必然要服从于其家族和事业。清高和气节在权力和暴力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王献之一直对郗氏耿耿于怀,但他后来还是有了一个非常宠爱的小妾桃叶,现今秦淮河的渡口边,仍然流传着他欢快真挚的名为《桃叶歌》的情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明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有人说,这是移情。但他对新安公主也还不错,被东晋皇室评为模范驸马,只是一直没有子嗣。到了41岁,新安公主终于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取名王神爱。她像祖父和父亲一样工于书法,后来成了“白痴皇帝”晋安帝的皇后。
王献之没能守护他的独生女儿长大成人,他43岁时因病而亡。他一生中最温情的时刻恐怕就是秦望山下与郗道茂在一起的日子了,无案牍公务,无世俗烦扰,他们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也曾举案齐眉,也曾花前月下,或许还曾有过读书泼茶的情趣,只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段日子让他咀嚼了一生一世,也许是苦涩的,也许是甜蜜的。《淳化阁帖》中他清雅缠绵的墨迹保存至今,不知道那一笔一画的提顿与勾连有多少是他诉说不尽的怅惘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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