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正午,应朋友之约,我来到“波特曼大酒店”。走进底楼大堂的休息厅,但见那朋友一边欣赏着靠墙处站立的三位年青男女乐器手精湛的演奏,一边喝着午茶。见我到来,他忙站起身来,指着身边一位脸上显得有些闷郁的小青年对我说:“这位是刚从日本本土来中国大陆攻读古代汉语的,我与他的老师是朋友,老师让我带他出来走走,我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来者是朋友,大家随便聊了起来。这位日本小青年中文说得十分不到位,幸好有我朋友在,朋友懂日语,解决了我与小青年语言交流上的障碍。
闲聊,无意间谈到抗日战争。那日本小青年一下子来了劲,刚才挂在脸上的闷郁不见了,倒添几分光泽。我说中日之战,日本军事力量再怎么大,称霸世界的美梦终究要破产;也终究要败倒在中国人民的脚下。
一听这话,日本小青年居然连连摇头,说:“那次大战,日本是败了,不过是败给了美国,而不是败在中国军队枪炮下。你们中国军队是依靠联合国的力量而不是靠自身力量战胜我们的。战争年代,你们虽然是人口大国,地大物博,士兵的人数也比我们高出许多倍,但这些都是中看不中用。主要还是要看这个国家的工业总产值反映。总产值的高低决定着经济基础是否结实,而经济基础是否结实又反过来决定着这个国家的军事力量是否强大。”
“凭什么说那时我国的工业不行?”我问。
这位日本小青年很是骄傲地说:“就从你们历史书上所说的‘七七事变’说起,那时你们的工业总产值不过是13。6亿美元,占国民经济总产值的10%。而我们日本工业总产值却已经是你们的四倍还不止,你们的人口又是我们的五倍。说具体一点,那时我们日本钢年产量是580万吨,你们中国却只有4万吨。我们的石油年产量为169万吨,你们年产量只有1。31万吨。我们的铜年产量是8。7万吨,你们只有0。07万吨。这实力上的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若是拚硬,你们根本不是我们对手。我说这话是实事求是的,你听了不要生气。”
这位日本小青年说话不是很快,有些单词还是让我朋友给翻译出来的。我没想到他对那时的中日双方经济了解不少,真看不出来。对此,我有点敬佩。不过,我只是敬佩他对本国历史的那种钻研精神。我想,不管怎么说,一个人人关心自己国家历史与命运前程的民族是一个可敬的民族。但我强烈反对他对二战历史的歪曲,认为日本人的失败不是由中国人民流血拚杀出来的必然结果。
我回答道:“中国那时确实是贫穷和羸弱的,但贫穷的物质生活并没有磨灭中国人民的爱国志气。羸弱也不是软弱的代名字。或许你和你的上一辈对日本在中国大陆的战败一事不予承认,认为你们的皇军明明还占领着上海、北平,以及中国大部分沿海城市,这些皇军压根儿没受到我们国军或共军大范围的围歼,怎么能说是失败呢?但是我要说,你们天皇裕仁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说:“如再继续战争,日本将趋于灭亡。”这说明日本完全是因为战败而投降的。虽然你们日本政府通过瑞典、瑞士向盟国发出的《终战诏书》中没提到‘战败’一词,但在美国战列舰‘密苏里’号上,我国与美、英、苏四国代表、以及各国代表团、盟国的海陆空军将领、280位各国记者,在那里举行了接受你们政府派出的11个代表,代表日本投降的‘受降仪式’。这段历史记录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的那位朋友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边说道:“记得史料记载,42年元旦,由26个国家同时发表了《联合国共同宣言》,这是自‘九一八’和‘七七事变’以来,中国军民抗日付出巨大代价所换来的成果。想一想,回顾当时的世界,能够抵抗侵略者这么长时间的国家真是为数不多也!”
这位朋友已用笔记本电脑无线上网,把日本天皇《终战诏书》下载给我看了。
《终战诏书》全文如下:
“日本天皇切望促进世界和平,早日停止战争,俾天下生灵得免于因战争之持续而陷于浩劫。日本政府为服从天皇陛下之圣旨起见,已于数星期前请当时仍处中立地位之苏联政府出面斡旋,俾对诸敌国得以恢复和平,不幸此等为促致和平之努力业已失败。日本政府为遵从天皇陛下恢复全面和平之旨意,希望因战争而造成之不可言状的痛苦能尽速终结计,乃作出下列之决定:日本政府准备接受中、美、英三国政府领袖于1945年7月26日在波茨坦发表,其后经苏联政府之赞成的联合宣言所列举之条款,而附以一项谅解曰:上述宣言,并不包含任何要求有损于天皇陛下为至高统治者之皇权,是日本政府之竭诚希望。”
看到那日本小青年那股不认输的样子,我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终战诏书》说道:“你看看你们日本政府当年是怎样的阴险与卑鄙,明明是用军事行动侵略他国,公然掠夺他国财富,却偏要说是为‘促进世界和平,早日停止战争’。一片谎言!谁挑起了战争?谁让战争之火熊熊燃烧整个东南亚,这些历史你不会不清楚吧?还有,屠杀平民百姓,象‘南京大屠杀’,这血的历史我们全体国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那日本小青年有些激动,说了一串日语,我听不懂。那位朋友忙向我翻译说:“他在申辩,说战争总是这样残酷的,还说我们的孙立人大将军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在缅甸战场上,我们日军有1200名士兵已经交枪投降了,孙将军还是不放过他们,把他们统统活埋了。这事经美国报纸披露出来,震惊世界,可你们中国人对此却津津乐道。”
一听此话,我有点来气。我说道:“当你们国家战败宣布投降时,美国总统曾要求我国派出一支5万人的部队开赴你们国家,协助美军共同占领并管理日本。当时点名要新一军的孙立人大将军去,只是蒋介石对此犹豫不决,那些特地去日本考查的人无所事事,没过几个月就回国了。若孙立人真的带兵去了,你们日本历史就不是现在这种写法了。不管这事是否是真的,有一个事实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我们国家饱受了因战争带来的深重灾难,却没从你们国家那里都得一分钱的赔偿。”
日本小青年脸上显得有气无力。他说道:“你可知道?我们的民间经济团体和政府现在对你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大量援助性的努力和作用。这点你们官方报纸没大量报道过,可大家还是有目共睹的。在此,我们不需要听你们说一声‘谢谢’,因为我们都是亚裔人,大家都希望亚洲繁荣,或许这也正是我们民族对曾经被伤害过的你们民族所作的种种补偿的行动吧!”
天哪!好话竟然全被日本小青年说去了。我记得史料上记载过这样一段事实:在英美苏首脑举行“雅尔塔会议”时,曾制定要求德意日法西斯国家给予盟国战争赔偿的原则。规定德国应赔偿200亿美元,其中100亿归苏联,80亿归英美,20亿归其他国家。战后,英、美、法、苏对德国实行分区占领,成立盟国管制委员会,德国的赔偿以盟国从各占领区拆迁工业设施抵偿。
同时,对于追随德国与盟军作战的意大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匈牙利、芬兰五国同样提出了赔偿要求。1947年2月10日盟国与上述五国计立的和约中规定,意、罗、保、匈、芬五国分别向苏联、南斯拉夫、埃塞俄比亚、希腊四国赔偿2.55亿、3亿、0.7亿、4亿和3亿美元。
另外还有,那些破坏远较中国为轻的东南亚国家却不同程度地获得了赔偿,其中缅甸、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所得赔款分别为2亿美元、5.5亿美元和2.23亿美元,甚至连当时尚未统一的越南南方吴庭艳政权也获得了赔款3900万美元。那么,为何我们中国人却没从日本人那里得到一分钱的赔偿?
记得1894-1895年甲午战争结束,战胜的日本通过《马关条约》以战争赔偿的名义从战败的中国清政府手中掠走白银两亿两。这事历史课本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没忘记,现在日本政府战败了,我们却得不到一点儿好处?这是为什么?如果我们当年学美国人向德国索要大量的赔款,之后又通过马歇尔计划大力援助德国重建国家,让德国人赔得心服口服,大谢美国人办事英明、上路。那么,如此一来,日本人,还有日本政府现在该是怎样的一张脸谱呢?
对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中国抗日战争是赢了,但所赢结果没让日本大部分民众、特别是年青的一代人心服口服,赢得不彻底!赢得不痛快!至少那些受难者的家属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待遇。中国人不应该太好说话!民国政府也不该太软弱,或为自己的政党利益与统治而放弃并牺牲全体民众的利益(那时是台湾的国民党代表去美国参加放弃索赔的签约,大陆政府因无政治地位被排挤在外)。
面对日本小青年,我说道:“你说,二战,你们没输。我说:二战,这帐没完。只要你们日本政人一天不认输、篡改历史,我们中国人就有一天保持索赔的权力。骑驴看唱本——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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