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贤被人们作为反抗司马昭统治的象征,崇尚自然田园生活的代表,作为魏晋时期的士大夫,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政治立场到底是不是反对司马昭呢?先看看阮籍,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他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拘,而喜怒不形于色,或闭门读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书籍,尤好庄老,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时人多谓之痴。在魏国统治时期,太尉蒋济,欲辟阮籍为吏,固辞,怒而强征,方就任,不久即辞官归隐。大将军曹爽欲召为参军,以病辞,岁余爽诛,世人以为其有远见。司马懿任命为太傅从事中郎,复为司马师的从事中郎,高贵乡公即位为散骑常侍,关内侯。阮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藏否人物,性至孝,母终,正与人对弈,对者求止,留与决赌,既而送客归,饮酒二斗,举声一啸,吐血数升,及临丧又不哭,然骨肖微立,望之惨然。礼法俗人皆忌之,何曾以其负才放诞,居丧无礼,面质于司马昭,“卿纵情背礼,败俗之人,今忠贤执政,综核名实,若卿之曹,不可长也。”昭解曰:“此子羸病若此,君不能为吾忍邪?”每保护之。籍嫂尝归宁,籍相见与别,或讥之,对曰:“礼岂为吾设邪?”临家少妇有美色,当庐沽酒,尝去喝酒,醉卧其侧,籍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之。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识其父,径往哭之,其外坦荡而内淳至,皆此类也。其虽质朴,但有济世之志,尝与司马昭言:“曾游东平,乐其风土。”即拜为东平相,籍到郡,除府院围墙,使内外相望,法令清俭,民风大治,旬日而归,司马昭引为亲信。朝廷以其盛名,欲使居高位,托以好酗酒,闻步兵营有善酿者,多美酒,即求为步兵校尉,问师于兵卒,终日恒游府内,饮酒无贵贱皆一视同仁。司马昭固让九锡,众卿将劝进,使阮籍为辞,会沉醉忘作,据案而眠,人唤醒后,就案而书,无所改易,辞甚清壮,为世所重。他并不是如人们所说放荡无礼,用消极无为的方式抵抗司马昭。他早年和叔父去见兖州刺史王昶,以沉稳难测显名。并不是人们所说的被司马昭逼迫为官,他先后为蒋济、曹爽服务,都不得志谢归。司马懿、司马师父子命他为从事中郎,后徙散骑常侍。到司马昭时期更受到重用,几乎到了言听计从,为所欲为的程度。有人说阮籍是因为拥护司马昭称帝才被重用,这也是不对的,根据《晋书:何曾传》载,何在担任司隶校尉时,就曾经当着司马昭的面斥责阮籍,要治他的罪,而此时司马昭是卫将军,阮籍是他手下的步兵校尉,当时阮籍就受到司马昭的竭力保护。阮籍有一次突然想去东平,司马昭立即任命他担任东平相,他去了十天就弃官回来了,司马昭也没治罪,反而高兴地任命他为从事中郎,在外人看来这简直是无法无天,是对阮籍的纵容,但实际上反映了司马昭对阮籍的信任、理解,阮籍是司马昭的亲信是可以肯定的。
再看看嵇康:人们普遍认为他是被司马昭害死的,并根据他与山涛的著名的“绝交信”来确定他与司马昭集团对立,嵇康是曹操的儿子曹林的孙女婿,为宗室婚,拜中散大夫,也是当世奇才,为人天质自然,恬静寡欲,是一位君子隐士,他虽不是司马昭集团的,但并不反对司马昭。在他与山涛的书信中,曾赞扬司马昭保护阮籍,信中只有对好友知遇之恩的感激,以诸葛亮不逼徐庶为例来劝山涛,并无敌视、反感、绝交之意。在自己被钟会害死前(并非为司马昭所害),他对儿子嵇绍说:巨源在汝不孤也,把孩子托付山涛,可见两人关系是十分亲近的。山涛字巨源,河内怀人也,父耀。涛早孤,居贫,少有器量,介然不群。性好庄老,每隐身自晦。与阮籍、王戎等为竹林之友。与司马懿妻为中表亲,师命司隶举秀才,除郎中。转骠骑将军王昶从事中郎,久之拜赵国相,迁尚书吏部郎。司马昭与涛书曰:足下在事清明,雅操迈时,念多所乏,今赐钱二十万、谷二百斗。魏帝尝赐司马师服,而转赐涛,又以其母老,赐藜杖一。因失意权臣,除为冀州刺史,时冀州俗薄,无相推助,涛甄拔隐曲,搜访贤才,皆显名当世,人怀慕尚,风俗颇革,转北中郎将,督邺城守事。入为侍中、尚书、转相国长史。以母老辞职,上书数十次乃听。
司马炎建立晋朝,为大鸿胪,出太常卿,以疾让,会遭母丧,归乡里。其生活清俭,有冒其名占官田,而为有司所劾,武帝知其为人,用而不疑。当时官员送礼皆贵重的财物,而他只收取一些土特产品,为人孝悌,居丧过礼。咸宁初,为尚书仆射、吏部尚书。固以老辞,表上数十,久不视事,唯以清静处世,世人多不明而讥之。其所选举之人皆应世所需,非徒有虚名之辈。性情温和谦让,上书告退:言今四海休息,天下思化,从而静之,百姓自正。但当崇风尚教以敦之耳,诏不许。天下统一后,司马炎诏罢军役,示海内大安,州郡悉去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而山涛谏之以不可,所谓忘战必忧。其后天下有事,州郡无备皆不守。太康四年病故,年七十九岁。居荣贵,贞慎俭约,虽爵同千乘,而无嫔妾,禄赐俸秩,散之亲故,家无余财,仅旧屋十间,子孙不能相容,司马炎下诏为其家立室。王戎字浚冲,琅琊临沂人,幼而颖悟,神采秀彻,视日不眩。年六七岁,于宣武场观戏,猛兽于笼中吼声震天,众皆惊走,戎独立不动,神色自若,魏明帝见而异之。尝与群儿嬉戏于道边,见李树多实,皆争趋之,戎独不往,问其故,曰:“树在道边多子,必苦也。”取之信然。阮籍与其父为友,戎年十五,籍长其二十,谓浑曰:“与卿言,不如与阿戎谈。”及浑卒于凉州,故吏赠戎数百万,坚辞不受,由是显名。为人短小,不修威仪,善发谈端,皆中其要会。
先后任相国掾、散骑常侍、河东太守、荆州刺史,后迁豫州刺史,受诏伐吴,平定江南,多所匡正。迁光禄勋、吏部尚书,以母忧免,性至孝,居丧虽不拘礼节,然绝宾客、情恸悲,容貌毁瘁,人皆叹为死孝。司马炎亲自派医为其诊疗、赐药。后转太子太傅,代荀勖为中书令,加光禄大夫、迁尚书左仆射,领吏部。始为甲午制,凡选举之人皆先为公务,量其才德,然后授职。西晋末年为司徒,永兴二年病故,终年七十二岁。性情清赏,目光如电,心机缜密,超然玄著。每与阮籍为竹林之游而后至,籍曰:“俗物复来败人意。”对曰:“卿辈意亦复易败乎!”其敏辩若此。又性简约,当时显贵婚嫁花费财物数十万至上百万,他嫁女只花数万,从子娶妻送礼仅单衣一套,为司徒而委事于僚署,乘马出游,着便装而人不知其为三公,故吏皆大官,道路相遇,其皆避而不见,恐惊扰于人。晋末之乱,举族南迁,危难之间,虽年迈苍苍,仍亲接锋刃,谈笑自若,未尝有惧容。饥苦之间,仍召亲宾,相与谈笑,其气度如此。史书载其贪财吝啬,是误把和峤的事当成了他,根据《王济传》载:和峤家有好李,武帝要也仅给数十,是他怕人得种,去核而卖;而且拿着算盘昼夜计算财物,却始终算不清,杜预称他是个“钱癖”。向秀字子期,河内怀人,清悟有远识,少为山涛所知,雅好老庄之学,注解庄周的内外数十篇文章,发明奇趣,振起玄风,读之者超然欣悟,莫不自足一时也,后郭象又述而广之,儒墨之迹见鄙,道家之言遂盛,是继前汉建立初期黄老道学兴盛以后,对道家学术研究,做出重大贡献的哲学家,后在朝不任职,容迹任教而已。刘伶字伯伦,沛国人,性情放达,淡默少言,不妄交游,与嵇康、阮籍友善,出游时谓随从“死便埋我”其遗形骸如此。好饮酒作《酒德颂》。尝以细宇宙而齐万物为心,精通老庄之学,曾对武帝盛言无为之化,无意于功名,是当时著名的隐士、文学家。阮咸,字仲容,少年即任达不拘,为世俗所讥,历仕散骑侍郎,不与权贵富豪并肩,山涛欲荐举他典选举,武帝以他为世俗所恶,又好酒放达,用为中书郎,中书监荀勖每与论音律,自以为远不及,疾之,出为始平太守。时北阮富而南阮贫,咸居道南,恰逢七夕节,路北诸纨绔为了晚上寻欢作乐而晾晒华丽的锦衣,而他也用竹竿挑着一件围裙,调侃说:“未能免俗”。其姑来访,他爱上了姑的胡婢,听说她离开回家了,借了客人的马去追,赶上后又并乘而归,不顾门第地娶了她,可谓真正性情中人。曾去参加诸阮聚会,用大盆盛酒,恰好有几头猪也来咸盆中饮,竟然与它们共饮,众人皆恶之欲离开,阮籍不许,反称赞他好客。随后深与其交往,叔侄相携与山涛、嵇康、向秀、刘伶、王戎为世所谓“竹林七贤。”
他们崇尚自然,反对虚伪烦琐的俗礼,反对严酷的刑罚,不喜空谈仁义礼法,而诚心济世爱民,不贪恋富贵,不贱视百姓,虽逍遥处世,实为真正的君子俊杰。他们是魏晋时期文化解放的先驱,是士大夫中的楷模。谢鲲、胡毋辅之、毕卓、王尼、桓彝等皆师之,从温峤、谢安和王羲之等人身上也可以看到他们的影子。这些竹林名士是与礼法集团对立的社会组织,受到司马氏集团的支持,同时也遭到岢守贵贱等级制度的礼法集团迫害,嵇康被钟会迫害致死,既是私怨也是政治斗争的表现,这种斗争直到晋朝建立以后,仍然持续进行着。王戎与和峤的比较也非常明显,在他们二人同时守丧期间,和峤量米而食,着服行事皆守礼法,亦为人所称赞,孝期满而肥壮,人谓之生孝。而戎不守礼法,居丧也从事社会活动,但悲伤憔悴几乎病死,人谓之死孝。一真一假相比优劣分明,和峤聚敛财物,家资亿万,日夜以筹措计算而不清,王戎父亲的部属馈赠他数百万,而王戎固让不受,人品殊异。七贤当中,山涛是政治家、王戎是军事家、阮籍叔侄是社会活动家,嵇康是文学家和艺术家、向秀是哲学家和教育家、刘伶是文学家他们都品德高尚、多才多艺,周围团结了一大批有才能的名士,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他们积极参与社会生活,不是人们想象的无所事事的闲人,有的参加统一战争(如王戎),有的甚至参加普通人的劳动(如嵇康),都是社会进步的推动者。竹林名士皆高节风雅之士,为当世所倾倒,令后世所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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