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寥寥数语，儿童世界的残酷跃然纸上。
其实孩童世界是很残酷的。小时候，班上总有一个或几个被排挤的小孩。他们有的是因为太胖，有的是因为太瘦，有的是因为迟钝，有的是因为不合群，而有的，仅仅是因为穿的衣服让别的孩子感觉“怪”。《窗边的小豆豆》里，有一篇《正男》，讲的是一个住在日本的朝鲜小男孩正男的故事。
“有一天，小豆豆放学回家，经过这个小小的山崖。正男正好站在山崖上，两只手叉着腰，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突然，他冲着小豆豆大喊：‘朝——鲜——人！’喊声充满了憎恨，非常刺耳，小豆豆害怕极了。从来没有说过话，也从来没有捉弄过自己的男孩，为什么突然居高临下对自己喊叫，而且充满了仇恨呢？小豆豆非常惊愕。回到家之后，小豆豆告诉妈妈：‘正男管我叫‘朝鲜人’。’
听了小豆豆的话，妈妈用手捂住了嘴，转眼之间，妈妈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说道：‘真可怜……一定是别人都管正男叫‘朝鲜人，朝鲜人’，所以，他以为‘朝鲜人’是骂人话。正男还不懂，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平常，说骂人话的时候，都是说‘混蛋’，是吧？正男就是想说这么一句骂人的话，平时别人叫他是‘朝鲜人’，他也想这么叫你。”
小小的正男，和鲁道夫一样，因为身为异类，永远处在惊慌、自卑、愤怒的情绪里。《窗边的小豆豆》里，没有人帮助正男，他的妈妈永远只能包含着泪水和恐慌，漫山遍野一遍遍喊自己孩子的名字。
◆ ◆ ◆ ◆ ◆
幸好，在歌里，我们有圣诞老人。
有一个大雾的圣诞夜，伸手不见五指，圣诞老人看不见万家灯火，就送不了礼物。于是，他找到了鲁道夫。圣诞老人说：“鲁道夫，你的鼻子又红又亮，不如今晚你来驾驶我的雪橇吧！”
不插电小红灯鲁道夫，就这样拯救了圣诞节。于是，鲁道夫变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驯鹿，受到了所有其它驯鹿的爱戴，一代又一代，我们还在传唱它的名字。
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心里想的是：圣诞老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帮助鲁道夫？为什么让鲁道夫承受了那么多时候的苦难？
是的，他本可以立刻义正词严地告诉其它的驯鹿们：“你们不可以嘲笑你们的小伙伴！”“你们不可以欺负人！”“你们应该带它一起玩！”“虽然它有一个红鼻子，但你们不可以因此轻视它！”
但这样的大道理有用么？
小的时候，越被大人护着的孩子，私底下便被捉弄得越厉害，或许是人性里有一种原始的冲动，要去报复自己的不被偏爱。
小学班上有一个胖胖的小女生，总是被几个皮大王戏弄。他们给她起外号，经常哄笑她的一举一动。有一次她哭惨了，回去告诉了家长。她妈妈气势汹汹冲到了学校，班主任冷着脸，把那几个欺负她的男生一个一个叫出去，狠狠骂了一通，好象最后还都叫了家长。可是后来呢？那几个男生心里怀了恨，捉弄得更隐蔽，也更狠。有意无意的，其他同学也都慢慢疏远了她。是害怕连带着被那几个男生捉弄？还是害怕她气势汹汹的妈妈？我已经记不清了。长大成人后，虽然为记忆里的自己没有挺身而出而羞愧，但我至少明白一点，孩童世界里，成人的大道理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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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那个被欺负的孩子，大人这样直接的干涉和保护真的好么？“因为你的红鼻子，所以你是异类，你很弱势。我来保护你，因为你如果没有我的保护，自己处理不了这些，你也得不到别人的喜爱。”说穿了，传达给那个孩子的信号，也就是这样吧？
一个被定为在“可怜”上的小鹿，是不能变成英雄的。
所以圣诞老人的高明，恰恰在于他没有立刻挺身而出大道理说教。他让鲁道夫自己先承受这一切，让鲁道夫明白：这个世界上许多时候，只能依靠自己来度过。只有自己能和自己对话，只有自己能帮助自己。
接着，他用一个特殊的时刻，让鲁道夫的“异类”大放光彩。原来“异类”可以是那么大的一个优点，而不是缺点；原来红彤彤的鼻子是一个优势，而不是劣势！这个优点和优势是真实的，是鲁道夫和所有其它的小驯鹿都有目共睹而信服的。比起空洞的“我们要友爱同学”，小驯鹿们被事实教育了——原来他们看不起的东西，正是伟大的特质。而鲁道夫呢？他从此可以真正自信，可以真正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
比起直接说大道理来，圣诞老人的做法要难得多。圣诞老人首先要自己看到红鼻子的优点，要自己先相信红鼻子一定有它独特的用处；其次，圣诞老人要耐心等待或者制造一个机会，让鲁道夫真正对自己建立起信心，让它真正得到别的驯鹿的认同和喜爱。能够为一只小鹿这样的煞费苦心，或许才是圣诞老人得到所有孩子喜爱的原因。
孩子或许很瘦小，但他很灵活；
孩子或许有些迟钝，但他身上有专注的力量；
孩子或许胆怯，但他内心纤细敏感；
孩子或许鲁莽，但他有朝气和活力。
◆ ◆ ◆ ◆ ◆
今年圣诞节，我家老大许了个愿望，希望圣诞老人送她一个雪橇上的铃铛。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那个铃铛是有魔法的，只有小孩子能听见响声，长大以后就听不见了。
愿我们这些成年人都像圣诞老人，能够听见孩子世界里最纤细的声响，也能够看见那些所谓“异类”散发出的光芒，最后指引着孩子，让他们自己看见并相信——你不是一个可怜虫，你可以变成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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