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张家界的索溪峪,脑子里一切意念便都净化了,单单地剩下了一个字野。
山是野的。桂林太秀了,庐山太俊了,泰山太尊了,黄山太贵了---它们都已经“家”化了。人工的雕琢,赋予的毕竟是人工的美,而这种人工的美,是不能与索溪峪的山比美的。索溪峪的山,是天工的美,是“野”的美。这种美,是一种惊险的美;几十丈的断壁悬崖拔地而起,半边悬空的巨石在山风中摇摇晃晃,使人望石而惊心。什麽“一线天”,什麽“百丈峡”,闻名就让人胆颤。这种美,是一种磅礴的美;不是一峰独秀,也不是三五峰呼应,而是千峰万刃绵亘蜿蜒,“十里画廊”,“西海峰林”令人浩气长舒。这种美,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美;无所顾忌,不拘一格;直插云天,敢戏白云;横拦绿水,敢弄倩影;相对相依,宛如“热恋情人”,婷婷玉立,好似“窈窈涉女。
水是野的。索溪峪像是一个从深山中蹦跳而出的野孩子,一会儿缠着大山跑,一会儿撅着屁股,赌着气又自个闹去了。它特别受跟山路哥哥闹着玩;一会儿手牵手,并肩而行;一会儿横铲一脚,将山路拦腰截断。山路哥哥倒不十分害怕,它请树木大叔帮忙,五根大树往索溪身上一搭,反从索溪身上跨过去了。山路哥哥还找石头帮忙,几快巨石一垫,山路便化成一条虚线,一跳一跳地从水中过去了。山路有更巧妙的办法,在弟弟的河床上垫一排大卵石,从它身子底下一个猛子扎过去。这样的“路”,还可以过汽车。我们到黄龙洞去,六过索溪水,解放牌卡车就是从这水下的卵石路上开过去的。汽车吼叫着,车身摇晃着,水花四溅着,卵石挤碰着,我们的心也怦怦直跳…平生没走过这麽“野”的路!
山上的野物当然更是“野”性十足了。那些大大小小的野猴子,大约是因为和我们人类同祖先的缘故,对我们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我们来到野生植物园,一大群猴子在树枝间飞腾跳跃,亲热的劲头难以言状。但当我们一行中的一们年轻女同志从树下面经过时,一只小猴子竟恶作剧地撒起尿来,吓得这位同胞惊叫一声,慌忙逃了过去,而那只调皮的家伙,却快活地叫着,跳到了另一株树上去了。
在这样的山水间行走,我们也渐渐变得“野”了起来。城里戴眼镜的姑娘,一边攀缘,一边大嚼着煮熟的玉米棒子;上了年岁的老大姐居然摘下一朵艳丽的山花,插在斑白的头发上;年过花甲的老叟,在石块间蹦来跳去,重温着儿时的旧梦;遇上突然横在面前的山溪,一队人全部手提皮鞋、丝袜,踩着乱石,一步一咬牙,从平膝的水中趟过去……满溪的亲亲热热,满山的嘻嘻哈哈。人们,全在这山水中返朴归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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