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田承嗣传原文
田承嗣,平州人,世事卢龙军为裨校。祖?,父守义,以豪侠闻于辽、碣。承嗣,开元末为军使安禄山前锋兵马使,累俘斩奚、契丹功,补左清道府率,迁武卫将军。禄山构逆,承嗣与张忠志等为前锋,陷河洛。禄山败,史朝义再陷洛阳,承嗣为前导,伪授魏州刺史。代宗遣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引回纥军讨平河朔。帝以二凶继乱,郡邑伤残,务在禁暴戢兵,屡行赦宥,凡为安、史诖误者,一切不问。时怀恩阴图不轨,虑贼平宠衰,欲留贼将为援,乃奏承嗣及李怀仙、张忠志、薛嵩等四人分帅河北诸郡,乃以承嗣检校户部尚书、郑州刺史。俄迁魏州刺史、贝博沧瀛等州防御使。居无何,授魏博节度使。
承嗣不习教义,沉猜好勇,虽外受朝旨,而阴图自固。重加税率,修缮兵甲;计户口之众寡,而老弱事耕稼,丁壮从征役,故数年之间,其众十万。仍选其魁伟强力者万人以自卫,谓之衙兵。郡邑官吏,皆自署置。户版不籍于天府,税赋不入于朝廷,虽曰藩臣,实无臣节。代宗以黎元久罹寇虐,姑务优容,累加检校尚书仆射、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雁门郡王,赐实封千户。及升魏州为大都督府,以承嗣为长史,仍以其子华尚永乐公主,冀以结固其心,庶其悛革。而生于朔野,志性凶逆,每王人慰安,言词不逊。
大历八年,相卫节度使薛嵩卒,其弟?欲邀旄节;及用李承昭代嵩,衙将裴志清谋乱逐?,?率众归于承嗣。十年,薛?归朝,承嗣使亲党扇惑相州将吏谋乱,遂将兵袭击,谬称救应。代宗遣中使孙知在使魏州宣慰,令各守封疆。承嗣不奉诏,遣大将卢子期攻?州,杨光朝攻卫州。杀刺史薛雄,仍逼知在令巡磁、相二州,讽其大将割耳?面,请承嗣为帅,知在不能诘。四月,诏曰:
田承嗣出自行间,策名边戍,早参戎秩,效用无闻,尝辅凶渠,驱驰有素。洎再平河朔,归命辕门。朝廷俯念遗黎,久罹兵革。自禄山召祸,瀛、博流离;思明继衅,赵、魏堙厄;以至农桑井邑,靡获安居,骨肉室家,不能相保。念其凋瘵,思用抚宁,以其先布款诚,寄之为理。所以委授旄钺之任,假以方面之荣,期尔知恩,庶能自效。崇资茂赏,首冠朝伦,列异姓之苴茅,登上公之礼命。子弟童稚,皆联台阁之华;妻妾仆媵,并受国邑之号。人臣之宠,举集其门;将相之权,兼领其职。
夫宰相者,所以尽忠,而乃据国家之封壤,仗国家之兵戈,安国家之黎人,调国家之征赋。掩有资实,凭窃宠灵,内包凶邪,外示归顺。且相、卫之略,所管素殊,而逼胁军人,使之翻溃。因其惊扰,便进军师,事迹暴彰,奸邪可见。不然,岂志清之乱,曾未崇朝;子期、光朝,会于明日。足知先有成约,指期而来,是为蔑弃典刑,擅兴戈甲。既云相州骚扰,邻境救灾,旋又更取磁州,重行威虐。此实自矛盾,不究始终。三州既空,远迩惊陷,更移兵马,又赴?州,实为暴恶不仁,穷极残忍。
薛雄乃卫州刺史,固非本藩,忿其不附,横加凌虐,一门尽屠,非复噍类,酷烈无状,人神所冤。又四州之地,皆列屯营,长史属官,任情补署。精甲利刃,良马劲兵,全实之资装,农藏之积实,尽收魏府,罔有孑遗。其为盖在无赦,欲行讨问,正厥刑书。犹示含容,冀其迁善,抑于典宪,务在慰安。乃遣知在远奉诏书,谕以深旨,乃命承昭副兹麾下,抚彼旧封。而承昭又遣亲将刘浑先传诏命。承嗣逡巡磁、相,仍劫知在偕行,先令侄悦权扇军吏,至使引刀自割,抑令腾口相稽,当众喧哗,请归承嗣。论其奸状,足以为凭,此而可容,何者为罪?
承嗣宜贬永州刺史,仍许一幼男女从行,便路赴任。委河东节度使薛兼训、成德军节度使李宝臣、幽州节度留后朱滔、昭义节度李承昭、淄青节度李正己、淮西节度李忠臣、永平军节度使李勉、汴宋节度田神玉等,掎角进军。如承嗣不时就职,所在加讨,按军法处分。
诏下,承嗣惧;而麾下大将,复多携贰,仓黄失图。乃遣牙将郝光朝奉表请罪,乞束身归朝。代宗重劳师旅,特恩诏允,并侄悦等悉复旧官,仍诏不须入觐。
十一年,汴将李灵曜据城叛,诏近镇加兵。灵曜求援于魏。承嗣令田悦率众五千赴之,为马燧、李忠臣逆击败之;悦仅而获免,兵士死者十七八,复诏诛之。十二年,承嗣复上章请罪,又赦之,复其官爵。承嗣有贝、博、魏、卫、相、磁、?等七州,复为七州节度使,于是承嗣弟廷琳及从子悦、承嗣子绾、绪等皆复本官,仍令给事中杜亚宣谕,赐铁券。
十三年九月,卒,时年七十五。有子十一人:维、朝、华、绎、纶、绾、绪、绘、纯、绅、缙等。维为魏州刺史;朝,神武将军;华,太常少卿、驸马都尉,尚永乐公主,再尚新都公主;余子皆幼。而悦勇冠军中,承嗣爱其才,及将卒,命悦知军事,而诸子佐之。
悦初为魏博中军兵马使、检校右散骑常侍、魏府左司马。大历十三年,承嗣卒,朝廷用悦为节度留后。骁勇有膂力,性残忍好乱,而能外饰行义,倾财散施,人多附之,故得兵柄。寻拜检校工部尚书、御史大夫,充魏博七州节度使。大历末,悦尚恭顺。建中初,黜陟使洪经纶至河北,方闻悦军七万。经纶素昧时机,先以符停其兵四万,令归农亩。悦伪亦顺命,即依符罢之。既而大集所罢将士,激怒之曰:"尔等久在军戎,各有父母妻子,既为黜陟使所罢,如何得衣食自资?"众遂大哭。悦乃尽出其家财帛衣服以给之,各令还其部伍。自此魏博感悦而怨朝廷。
居无何,或谬称车驾将东封,而李勉增广汴州城。李正己闻而猜惧,以兵万人屯曹州,遣使说悦,同为拒命。悦乃与正己、梁崇义等谋各阻兵,以判官王侑、扈萼、许士则为腹心,邢曹俊、孟希?、李长春、符?、康?为爪牙。建中二年,镇州李宝臣卒,子惟岳求袭节钺。俄而淄青李正己卒,子纳亦求节钺。朝廷皆不允,遂与惟岳、李纳同谋叛逆。时朝廷遣张孝忠等讨恒州,悦将孟希?率兵五千援之。又遣将康?率兵八千围邢州,杨朝光五千人营于邯郸西北卢家砦,绝昭义粮饷之路,悦自将兵甲数万继进。邢州刺史李洪、临?将张?,为贼所攻,御备将竭,诏河东节度使马燧、河阳李?,与昭义军讨悦。七月三日,师自壶关东下,收贼卢家砦,大破贼于双冈;邢州解围,悦众遁走,保洹水。马燧等三帅距悦军三十里为垒,李纳遣兵八千人助悦。
魏将邢曹俊者,承嗣之旧将,老而多智,颇知兵法,悦昵于扈萼,以曹俊为贝州刺史。及悦拒官军于临?,大为王师所破,悦乃召曹俊而问计焉。曹俊曰:"兵法十倍则攻,尚书以逆犯顺,势且不侔。宜于〈山郭〉口置兵万人以遏西师,则河北二十四州悉为尚书有矣。今于临?、武安设攻城之计,粮竭卒尽,危凶立至,未见其可也。"?等以其异己,咸谮毁,悦复令守贝州。
悦与淄青兵三万余人阵于洹水,马燧等三帅与神策将李晟等来攻,悦之众复败,死伤二万计。悦收合残卒奔魏州,至南郭外,大将李长春拒关不内,以俟官军。三帅虽进,顿兵于魏州南平邑浮图,咸迟留不进,长春乃开门内之。悦持佩刀立于军门,谓军士百姓曰:"悦藉伯父余业,久与卿等同事,今既败丧相继,不敢图全。然悦所以坚拒天诛者,特以淄青、恒冀二大人在日,为悦保荐于先朝,方获承袭。今二帅云亡,子弟求袭,悦既不能报效,以至兴师。今军旅败亡,士民涂炭,此皆悦之罪也。以母亲之故,不能自刭,公等当斩悦首以取功勋,无为俱死也!"乃自马投地,众皆怜之。或前抚持悦曰:"久蒙公恩,不忍闻此!今士民之众,犹可一战,生死以之。"悦收涕言曰:"诸公不以悦丧败,犹愿同心,悦纵身死,宁忘厚意于地下乎!"悦乃自割一髻,以为要誓,于是将士自断其髻,结为兄弟,誓同生死。其将符?、李再春、李瑶,悦从兄昂,相次以郡邑归国。?等家在魏州者,无少长悉为悦所害。悦观城内兵仗罄乏,士众衰减,甚为惶骇,乃复召邢曹俊与之谋。既至,完整徒旅,缮修营壁,人心复坚。经旬余日,马燧等进至城下。向使燧等乘胜长驱,袭其未备,则魏城屠之久矣!识者痛惜之。
会王武俊杀李惟岳,朱滔攻深州,下之,朝廷以武俊为恒州刺史,又以宝臣故将康日知为深赵二州观察使。是以武俊怨赏功在日知下,朱滔怨不得深州,二将有憾于朝廷。悦知其可间,遣判官王侑、许士则使于北军,说朱滔曰:"昨者司徒奉诏征伐,径趋贼境。旬朔之内,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势蹙,故王大夫获殄凶渠,皆因司徒胜势。又闻司徒离幽州日,有诏得惟岳郡县,使隶本镇;今割深州与日知,是国家无信于天下也。且今上英武独断,有秦皇、汉武之才,诛夷豪杰,欲扫除河朔,不令子孙嗣袭。又朝臣立功立事如刘晏辈,皆被屠灭。昨破梁崇义,杀三百余口,投之汉江,此司徒之所明知也。如马燧、抱真等破魏博后,朝廷必以儒德大臣以镇之,则燕、赵之危可翘足而待也。若魏博全,则燕、赵无患,田尚书必以死报恩义。合从连衡,救灾恤患,《春秋》之义也。春秋时诸侯有危者,桓公不能救则耻之。今司徒声振宇宙,雄略命世,救邻之急,非徒立义,且有利也。尚书以贝州奉司徒,命某送孔目,惟司徒熟计之。"滔既有贰于国,欣然从之。乃命判官王郢与许士则同往恒州说王武俊,仍许还武俊深州。武俊大喜,即令判官王巨源报滔,仍知深州事。武俊又说张孝忠同援悦,孝忠不从,恐为后患,乃遣小校郑?筑垒于北境,以拒孝忠;仍令其子士真为恒、冀、深三州留后,以兵围赵州。
三年五月,悦以救军将至,率其众出战于御河之上,大败而还。四月,朱滔、武俊?军于宁晋县,共步骑四万。五月十四日,起军南下,次宗城,滔判官郑云逵及弟方逵背滔归马燧。六月二十八日,滔、武俊之师至魏州,会神策将李怀光军亦至。怀光锐气不可遏,坚欲与贼战,遂径薄朱滔阵,杀千余人。王武俊与骑将赵琳、赵万敌等二千骑横击怀光阵,滔军继踵而进,禁军大败,人相蹈藉,投尸于河三十里,河水为之不流。马燧等收军保垒。是夜,王武俊决河水入王莽故河,欲隔官军,水已深三尺,粮饷路绝。王师计无从出,乃遣人告朱滔曰:"鄙夫辄不自量,与诸人合战。王大夫善战,天下无敌;司徒五郎与王君图之,放老夫归镇,必得闻奏,以河北之事委五郎。"时武俊战胜,滔心忌之,即曰:"大夫二兄败官军,马司徒卑屈若此,不宜迫人于险也。"武俊曰:"燧等连兵十万,皆是国之名臣,一战而北,贻国之耻,不知此等何面见天子耶!然吾不惜放还,但不行五十里,必反相拒。"燧等至魏县,军于河西;武俊等三将,壁于河东。两军相持,自七月至十月,胜负未决。
悦感朱滔救助,欲推为盟主。滔判官李子牟、武俊判官郑儒等议曰:"古有战国,连衡誓约以抗秦,请依周末七雄故事,并建国号为诸侯,用国家正朔。今年号不可改也。"于是朱滔称冀王,悦称魏王,武俊称赵王,又请李纳称齐王。十一月一日,筑坛于魏县中,告天受之。滔为盟主,称孤;武俊、悦、纳称寡人。滔以幽州为范阳府,恒州为真定府,魏州为大名府,郓州为东平府,皆以长子为元帅。伪册之日,其军上有云物稍异,马燧等望而笑曰:"此云无知,乃为贼瑞。"又其营地前三年土长高三尺余,魏州户曹韦稔为《土长颂》曰:"益土之兆也。"
四年十月,泾师犯阙,诸师各还本镇。悦、滔、武俊互相疑惑,各去王号,遣使归国。悦亦致书于抱真,遣使闻奏。兴元元年正月,加悦检校尚书右仆射,封济阳王,使并如故。仍令给事中、兼御史大夫孔巢父往魏州宣慰。时悦阻兵四年,身虽骁猛,而性愎无谋。以故频致破败,士众死者十七八。魏人苦于兵革,愿息肩焉;闻巢父至,莫不舞忭。悦方宴巢父,为其从弟绪所杀。
绪,承嗣第六子。大历末,授京兆府参军。承嗣卒时,绪年幼稚。承嗣虑诸子不任军政,以从子悦便弓马,性狡黠,故任遇之,俾代为帅守。及绪年长,悦以承嗣委遇之厚,待绪等无间,令主衙军。绪凶险多过,悦不忍,尝笞而拘之。绪颇怨望,常俟衅隙。会兴元元年,朝廷宥悦,仍令孔巢父往宣慰。悦既顺命,门阶彻警。悦宴巢父夜归,绪率左右数十人先杀悦腹心蔡济、扈?、许士则等,挺剑而入。其两弟止之;绪斩止者,遂径升堂。悦方沉醉,绪手刃悦并悦妻高氏,又入别院杀悦母马氏。自河北诸盗残害骨肉,无酷于绪者。绪惧众不附,奔出北门。邢曹俊、孟希?等领徒数百追及之。遥呼之曰:"节度使须郎君为之,他人固不可也。"乃以绪归衙,推为留后。明日,归罪于扈?,以其首徇;然后禀于孔巢父,遣使以闻。时绪兄纶居长,为乱兵所杀,遂以绪为留后。朝廷授绪银青光禄大夫、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大夫、魏博节度使。时朱滔率兵兼引回纥之众南侵,绪遣兵助王武俊、李抱真,大破朱滔于泾城,以功授检校工部尚书。贞元元年,以嘉诚公主出降绪,加驸马都尉。寻迁检校左仆射,封常山郡王,食邑三千户。改封雁门郡王,食实封五百户。寻加同平章事。
初,田悦性俭啬,衣服饮食,皆有节度;而绪等兄弟,心常不足。绪既得志,颇纵豪侈,酒色无度。贞元十二年四月,暴卒,时年三十三,赠司空,赙赉加等。
子三人:季和、季直、季安。季和为澶州刺史;季直为衙将;季安最幼,为嫡嗣。
季安,字夔。母微贱,嘉诚公主蓄为己子,故宠异诸兄。年数岁,授左卫胄曹参军,改著作佐郎、兼侍御史,充魏博节度副大使。累加至试光禄少卿、兼御史大夫。绪卒时,季安年才十五,军人推为留后,朝廷因授起复左金吾卫将军,兼魏州大都督府长史、魏博节度营田观察处置等使。服阙,拜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进位检校司空,袭封雁门郡王。未几,加金紫光禄大夫,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季安幼守父业,惧嘉诚之严,虽无他才能,亦粗修礼法。及公主薨,遂颇自恣,击鞠、从禽色之娱。其军中政务,大抵任徇情意,宾僚将校,言皆不从。免公主丧,加检校司徒。元和中,王承宗擅袭戎帅,宪宗命吐突承璀为招抚使,会诸军进讨。季安亦遣大将率兵赴会,仍自供粮饷。师还,加太子太保。
季安性忍酷,无所畏惧。有进士丘绛者,尝为田绪从事,及季安为帅,绛与同职侯臧不协,相持争权。季安怒,斥绛为下县尉;使人召还,先掘坎于路左,既至坎所,活排而瘗之,其凶暴如此!元和七年卒,时年三十二,赠太尉。子怀谏、怀礼、怀询、怀让。
怀谏母,元谊女。及季安卒,元氏召诸将欲立怀谏,众皆唯唯。怀谏幼,未能御事,军政无巨细皆取决于私白身蒋士则,数以爱憎移易将校。衙军怒,取前临清镇将田兴为留后,遣怀谏归第,杀蒋士则等十余人。田兴葬季安毕,送怀谏于京师,乃起复授右监门卫将军,赐第一区,刍米甚厚。田氏自承嗣据魏州至怀谏,四世相传袭四十九年,而田兴代焉。
旧唐书?田承嗣传翻译
田承嗣,平州人,世代服役于卢龙军镇,任副将。田承嗣开元末年担任军使安禄山手下的前锋兵马使,俘获斩杀奚人、契丹人,积累战功,补缺为左清道府帅,升任武卫将军。安禄山叛乱,田承嗣和张忠志等担任先锋,攻陷河洛。安禄山失败,史朝义再次攻陷洛阳,田承嗣又担任先导,被授予伪魏州刺史。代宗派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领回纥军队平定了河朔的叛军。由于安史两个凶徒相继作乱,城镇衰败残破,皇上一心要禁绝暴行,扑灭兵乱,屡次实行恩赦宽宥,凡是被安史二贼欺蒙贻误者,一切均不追究。当时仆固怀恩暗中图谋不轨,担心叛贼平定以后,皇帝的恩宠逐渐淡薄,打算把贼将留下来作为自己的后援,于是奏封田承嗣和李怀仙、张忠志、薛嵩等四人分别统辖河北各郡,并任命田承嗣为检校户部尚书、郑州刺史。不久就升为魏州刺史,贝州、博州、沧州、瀛州等州防御使。过了不久,就被授职为魏博节度使。
田承嗣不学习礼仪仁义,为人深沉猜忌,好斗,虽然表面上接受朝廷命令,暗中却只图谋巩固自身,收取沉重的捐税,整修武备,统计人口的数目多少,年老体弱的从事农耕,年轻力壮的参加征战,因此几年之内,他的部众达到十万。经反复挑选,用魁梧高大、强壮有力的战士一万名保卫自己,称之为“衙兵”。城乡的官吏都由他自己任命设置,户籍不向政府登记,赋税不向朝廷交纳,虽然称为“藩臣”,实际上并没有大臣的节操。代宗因为百姓们长期遭受贼寇虐害,暂时对他优待宽容,接连加任他为检校尚书仆射、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职,又封他为雁门郡王,及至把魏州升格为大都督府,任田承嗣为长史之后,希望从此结好他,使他忠心不二,能够改过自新,又将永乐公主下嫁其子田华。但他生长于北方野蛮之地,生性凶顽悖逆,每当朝廷命官前去对他慰问安抚,他的言语总是极不恭顺。
代宗大历八年(773),相卫节度使薛嵩去世,他的弟弟薛..想要承袭节度使之职;等到朝廷起用李承昭取代薛嵩的职位时,衙将裴志清便策划兵乱,驱逐薛..,薛..便率领部下归附田承嗣。大历十年薛..回归朝廷,田承嗣指使党羽煽动、蛊惑相州的军人官员谋划叛乱,然后又率军前去袭击,假称救应。代宗派内臣孙知古去魏州抚慰,令他们各守自己的封地。田承嗣拒不接受诏令,派大将卢子期攻打氵名州,杨光朝攻打卫州,杀害刺史薛雄,逼迫孙知古巡察磁州、相州,暗示他的大将用割耳破脸的举动向他表示忠心,恳请田承嗣做他们的统帅,孙知古无法驳诘。
四月,皇上下诏令说:
“田承嗣出身于行伍之中,列名在边防上的戍守部队,早就领取了军旅的俸禄,却未见有什么功绩,他曾经帮助过元凶祸首,一向为他们驱驰效劳。及至再次平定河朔的叛逆,政令才又回归于帝王手中。朝廷怜念百姓们长期遭受战乱。自从安禄山发起祸端,瀛州、博州的人民流离失所,史思明继续发动叛乱,赵州、魏州充满了灾祸,以至于农桑的生产、百姓的生活都不能获得安宁,骨肉家庭不能得到保全。考虑到地方上的凋残、病苦,朝廷便想采用安抚的办法以得到宁静,因而先表示真诚的心意,接着又晓之以理。因此委派给他统帅的重任,给予他独当一面的荣宠,希望他能体察恩遇,自觉效忠。崇高的地位,丰厚的奖赏,在朝臣中居于前茅,位列于异姓诸侯之中,登上了三公之首的地位。晚辈的子弟,甚至幼童都沾上了台阁的风华,妻妾仆婢,都享受了城邑的封号,人臣所能得到的恩宠,都集中到了他的家门,不仅有将相的权柄,相应的官职也得到了。
“所谓宰相,是要为国家尽忠的,而他却占据着国家的封地,仗恃着国家的武装,安享国家百姓们的奉献,调用本来属于国家的赋税。占有资财,凭借着窃取的宠幸,心里包藏着凶险邪恶,外表上却假装归顺的样子。再说相州、卫州两地所管辖的地域向来不同,他却逼迫、威胁军人,指使他们悖逆行事。趁他们鼓噪扰害的时候,借机把军队派去,事实真相就完全暴露了。由此可见险恶的居心,如果不是这样,难道裴志清谋划兵乱还不到一个早晨,卢子期、杨光朝会同时在第二天采取行动么?可见他们早已约定,是在按预定的时间行事,这就是蔑视、抛弃律法,擅自发动兵变。既然说相州发生骚乱,自己是从邻境来救助灾祸,为什么又立即去占领磁州、大耍威风暴虐呢!这实在是自相矛盾,无法自圆其说。三州既然空虚,远近之地都陷入惊恐之中,又转移军马去攻打氵名州,实在是横暴、凶恶,不讲仁义,残忍到了极点。薛雄乃是卫州刺史,本来就不是他的藩属之地,只因恨他不归顺,便对他横加欺凌暴虐,把他全家杀光,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残酷暴虐得不成样子,真是人神所愤。四个州的地域内,到处布列着军营,长史以下的属官,都凭着他的高兴来任命,精良的装备,锐利的武器,优良的马匹,强壮的士兵,全面、充足的物资装备,农业库藏的果实,尽数收罗到魏州府,没有一点遗漏。他的所作所为是不可宽赦的,朝廷准备进行讨伐、问罪,以明正典刑。但还是表示有所宽容,希望他能改恶从善,由典宪国法来加以抑制约束,仍以实行抚慰为目的。于是派遣孙知古远道地奉着诏书,以恳切的旨意晓谕他,而且任命李承昭在他的部下担任副职,镇抚他的旧封之地。而李承昭又派遣亲近的部将刘浑事先传达了诏命。田承嗣正在磁州,相州盘桓,仍然劫夺了孙知古和他同走,先叫他的侄儿田悦鼓动军吏,甚至指使他们用刀伤害自己,或者令他们唾沫飞溅地争吵,当众喧哗,请求归附田承嗣。要判定他奸邪的罪行,这些都足可作为凭证,如果连这些都可以宽容,还有什么能叫作犯罪呢?
“田承嗣应当贬官为永州刺史,仍旧准许一双幼男幼女和他同去,以方便他上路赴任。委派河东节度使薛兼训、成德军节度使李宝臣、幽州节度使留后朱滔、昭义节度使李承昭、淄青节度使李正己、淮西节度使李忠臣、永平军节度使李勉、汴宋节度使田神玉等,成夹击之势进军,如果田承嗣不按时到职,就从各处起兵加以讨伐,将他按军法处置。”
诏令下达,田承嗣畏惧,再加上部下的大将也渐生叛离之心,田承嗣仓皇失措,便派副将郝光朝奉上表章认罪,请求允许约束自身,归附朝廷。代宗厚赏军队,特颁恩诏,允许田承嗣所奏,连他的侄儿田悦等也都恢复旧职,皇上又下诏,田承嗣不须入朝觐见。
大历十一年(776),汴州守将李灵曜占据城池叛变,皇上诏令附近的军镇增加兵力。李灵曜向魏州求援,田承嗣令田悦率领五千部众前往,被马燧、李忠臣迎击,将他击败,田悦只身脱逃,死去的士兵占了十之七八,皇上再下诏令诛杀田承嗣。大历十二年,田承嗣再上表章请罪,皇上再次赦免了他,又恢复了他的官爵。田承嗣据有贝州、博州、魏州、卫州、相州、磁州、氵名州等七州,再担任七州节度使,于是田承嗣的弟弟田廷琳以及侄子田悦、田承嗣的儿子田绾、田绪等都恢复了原官,仍然命令给事中杜亚宣读诏谕,赐予丹书铁券。田承嗣于大历十三年九月去世,终年七十五岁。有十一个儿子:田维、田朝、田华、田绎、田纶、田绾、田绪、田绘、田纯、田绅、田缙等。田维任魏州刺史,田朝封神武将军,田华任太常少卿、驸马都尉,娶永乐公主,再娶新都公主;其余的儿子都年幼。田悦的勇敢数全军第一,田承嗣爱惜他的才干,到临死时,命田悦主持军事,而由儿子辅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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