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只是爱情的黎明

[俄国]纳德松

美好的只是爱情的黎明，

只是最初的胆怯的谈吐，

纯洁的、盖涩的心灵的颤动，

半吞半吐的话语、仓促的会晤，

模棱两可的暗示，目光的游戏，

有时满怀希望，有时盲目嫉妒;

永志不忘的美满的幸福时光，

身处尘世——却享受天堂的幸福!……

幻想变得可以实现，为时不远，

接吻——是通往冷漠的第一步;

纯洁的桂冠随着亲吻而脱落，

偶像也从宝座降至低处;

心灵的声音微微可辨，不过，

思想开始陶醉，血液开始发言：

恋爱中的人，丧失理智地亲吻，

恋爱中的人，沸腾着疯狂的意愿……

明亮的教堂变成了淫荡的场所，

神圣祈祷的声音也已沉寂，

淫火中烧的祭司狂热地渴求

尘世上的肉欲的乐趣。

以前那种充满了赞赏、

脉脉含情却又显得盖怯的目光

现在却蛮横无礼地游移于

被恬不知耻的双手弄得裸露的肩膀……

接下去——便是销魂时刻，华丽的花朵

被压扁，被鲁夺地采摘，

生命中所奔放的激情

都成为过去，不再重获……

情感的节日结束了……面具摘除，

胭脂涤净,生活，火焰就此熄灭;

毫无诗意的、充满哀伤和欺骗的日子

无聊地延伸着，使人受尽折磨!……

(吴笛译)

【赏析】

谢苗•雅可夫列维奇•纳德松的一生是在忧苦中度过的，因而成长为一位忧伤诗人。他对母亲怀有深刻、沉痛的感情，见于笔墨。同时他受涅克拉索夫影响，作品中表现出对人民的热爱和对光明的向往。诗作抒情音乐性强，有些谱成曲子，流行于世。

《美好的只是爱情的黎明》表达了作者对爱情的悲悼，对情感的绝望。作品描述了爱情发展的整个过程：从爱情萌动时的美妙感觉开始，发展到充满欲望的热恋乃至痛苦的结婚。诗的前面八句，描绘了恋爱初期的美好感觉，虽然作者以众多美好的言辞来表现了这种美好，最后还是以“天堂的幸福”作为极致的赞誉。之后的八句，描述当热恋的情人们开始接吻拥抱之后的心灵的微妙变化，心灵的冷漠随着肉欲的疯狂而加剧。而后八句，表现更为炽热的欲望驱使恋人们进入了教堂。最后八句，是恋人们一旦通过教堂进入婚姻，获取对方肉体的一刹那，“生命中所奔放的激情/都成为过去，不再重获”，接着就是漫长而痛苦的婚姻生活。

诗的整体结构暗含着前后的对比：初恋有多么美好，婚姻就有多么可怕。在诗作的前面六行，作者极尽能事，渲染了爱情发生时美好的感觉。作者不吝用最美好的词汇来表达此时的感觉，“纯洁的”、“羞怯的”、“美满的”，甚至说是“身处尘世——却享受天堂的幸福!”。然而，爱情一旦变得可以企及便逐步坠落到人间，最后，作者用“毫无诗意”、“充满哀伤和欺骗”来形容结婚以后的日子，“使人受尽折磨……”——这时的“爱情”已经不在尘世，而是进入了地狱。爱情的开始是天堂，而爱情的结尾则是地狱了。这样尖锐的前后对比，结论以一言而概之就是——“美好的只是爱情的黎明”。

全诗排列勾称，节奏和谐，语言优美自然，从译作看十分适合朗诵，体现了诗人高超的诗歌才华。他用坦率的语言描绘恋爱初期的美好，如“纯洁的、羞涩的心灵的颤动”，以局部代替整体的方式和隐晦的意象表现性爱场面，如恋人的目光“蛮横无礼地游移于/被恬不知耻的双手弄得裸露的肩膀……”，“华丽的花朵/被压扁，被鲁莽地采摘”，都是作者语言天才的最佳表现。

这首诗并不是作者一时失恋的苦闷之作，而是在看透了爱情、欲望和婚姻生活以后的结论。在追求唯美的感觉而情感又十分细腻敏感的诗人眼里，爱情本来就是十分脆弱短暂的感觉，更兼纳德松一生坎坷，本身又是一位忧伤诗人，对爱情有如此悲观的看法也是非常自然的。诗人所需要的“生命中所奔放的激情”本身就是短暂的，因而任何爱情在诗人眼里都会是悲剧。作品似乎是一首说理的诗，然而，诗人用包含形象的语言，以丰富的象征，使这首爱情的悲歌显得异常生动，因而读来使人更感悲哀。(赵建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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