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次的回乡,本是去赴推辞不掉的客邀的,筹备折回来前一天,外祖母却忽然故世了,订好的车票只好退掉。清凌晨赶从前,天气很阴森,冷峭得能够。先晚落了些生雪,到清早还有些没有消化的,余在田里草间,使得灰黄旁边就有些白。在村口看到姨妈拿着长柄镰出来,说是去林中钩柏枝的。这个风俗我始终想不清楚,新人结婚时,要用上这柏枝,其时是用蘸了红的花生夹在柏叶上。而白叟故世也用它,这其中的道理,我许久都想不明确。其实,老家的许多风习的“个中情理”,我都是不知其所以然的,但向来也不要深究的意思。我跟母亲于是没有就进村,先陪姨妈一起去,她也正说有些怕,看天地尽黯淡,倒是将暮的色彩。
外祖母所住的村庄只有几户人家,小村老例,励志演讲,凡是有红白喜事,帮忙的人手不够,是要到邻村请人的。到时已经很有多少个意识与不认识的人在做事了,不认识的该就是邻村请来的罢,而那几个虽说是“认识”的,实在叫不闻名姓,由于有很多年不会晤了。
最先的事件是被指导着在外祖母的床前拜了三下,阴暗的屋子里也不能久待,人们的脸面都有些凝重。看几个做事的人很繁忙,就想去帮着做些事,问了两个人,回说是正缺人手,可以先去帮忙搭棚,就是预备停灵的地处。这小村原先有一个小祠堂,前几年倒了,后来没有再建,现在只能在那老地基上搭个棚。挖了两个坑,以备载竹竿用,又理平了地面,另几个邻村帮忙的人也就来了,说是交给他们好了。一个个的发烟道了谢,再去问先前指点的那个人,这回是派到楼上去搬桌凳,于是就去。
这木料的楼梯还没有换过,却不像早先的样子,踩着有些颤巍巍的,记忆中的这楼梯可是雀跃而硬朗,儿时上高低下不知走过几多回。楼板走着也咯吱作响,昏暗中看楼门已然破败,几道白光从大缝中穿过,四下灰尘积厚、蛛网满布,这光景又让我的心肠有些莫名的悲凉。我所记得的楼上可不是这番样子容貌,先前可是要好多了。然而,倘真要我回忆起来,我又说不出那时是怎么的好了。只是记忆里有一幕场景很明白,也是这样一个冷极的冬日的夜里,其时外祖母家正办喜事,因为下雪,晚上咱们都留住下来,然而睡的床却不够,于是到这楼上来打地铺,姨妈大姨妈一家,天然还有表哥表姐们。屋外是正下着纷纭扬扬的雪,里面却很暖适,毫没有一些寒意。忆念里那常设挂的电灯确乎分内耀亮,我们都没有睡意,嘻嘻闹闹的到很深夜,至于都不晓得是怎样终于都睡去的。
其实这房子曾经是外祖母家的老屋,虽说是老屋,其实年月也并不算老,只是款式是老式的。当初是早经转卖给一户邻家了,这邻家说起来也是带些亲的,这一次的外婆的凶事的茶饭之类的物事,大半都是在这屋里办行。外祖母无子,十多年前跟着姨妈一起到城里,我于是也有十多年没有再到过这小村。然而住了一些年,去年却执意要回来,但老屋未然卖掉,最后是将一间本来做厨房的小屋修理一番来住。
现在恰是寒冬,遍处都是枯黄颜色,萧瑟得很。从老屋走出来,转左未几远是一株枣树,再前面一点,也还是一株枣树。原先其实有五六株的,现在只剩了两株,看旁近的三四个灰黑的根桩还在,知道是被砍掉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被砍掉。枣树是外祖母家的,那时就不小了,结的果也良多,儿时到外祖母家摘枣子是一大乐事,每年的快到那个时光,早先就要渴望良久。现在的这两株叶子是早经落尽,单剩下干子,脱了当初满树是果实和叶子时候的弧形,只显得萧条、零落。
沿路再走下去,是大片的地步,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不良久就是一条小江,站在石板桥上,看冷僻流水,想记着幼时旧事。那时这小江也不像现在个别的淤堵,两边也不像现在这般的荆棘丛生,水固然不很深,却是我们夏时每晚必去的乐地。其时每每是同表姐们放牛回来,太阳虽已下山,热气并没有消,而这小江里便是消暑的好去处。然而太久了也不行,外祖母是要说的,但我们老是要等到大人叫才肯回去。
再要走,就是山了,到那里,我的记忆才告终结,因为儿时很少去那边山上,比拟多的倒是在山下的小江的闸门下面抓鱼,但只是凑近,其实是跟山无关的。既然记忆到此停止,我也没有再顺着走的必要,那么,转回去罢,午饭时间也快到了。
第一天的事情是入殓,我们那里好像是叫做“封灵”的,这些的名目,我切实也弄不大清晰。但在先很有些准备工作要做,擦洗身子,给穿“寿衣”之类,其间还很有些轻微的讲求。其实最难的便是这些,三个女儿,竟没有哪个敢去擦身子,但不做却不行,后来仍是姨妈过去,站在帮忙的人后面闭着眼睛擦了几下,其余的便都由几个帮忙的代劳。
其余的都是拜、哭、放鞭炮、奏“哀乐”、杀鸡、奉酒之类,次序与步骤都是一个“礼生”在指挥。其实这些我也有些了然,因为几年前祖父过世,大哥不在,就由我“代长孙位”,来行这不知有多少的拜礼。这样典礼上事务最多的倒是“礼生”,因为他不单要指挥者典礼的过程与步骤,本人还要带着哭腔半念半唱的说唱许久。当然这些都是惯有的老套,并没有什么新意的,然而每到这时候,人们都仿佛有些竦息起来。其次便是“主拜”的人,我前几年就担负过这职务,也不单是\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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