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家里很穷,父亲早逝。小脚的母亲带着他和姐姐艰巨度日,脾气暴躁,一赌气就按住他的头往墙上撞。小男孩又怕又恨。不得已之下姐姐被卖到一户人家当童养媳,也是一个穷苦人家,姐姐不堪折磨,离家出走,着落不明。小男孩知道后,也开始理想离家出走。
母亲带着他改嫁,却照旧贫困。改嫁后母亲又生了个弟弟,却因为吃不饱饿死了。不久继父又死了,村中人传说他的母亲的是扫把星、克星,他又惊又怕,离家的动机更增强烈。
继父死后,母亲无以度日,带着他过上了乞讨生活,那是他一生中最禁忌的历史,是他最深的羞耻和伤疤,后来他曾为了这段历史和别人拼过命,只因为那人揭他的伤疤。
母亲再度改嫁,一生中嫁三个男人是母亲的羞辱,也是他的耻辱。但他后来却拿这件事来损害他的母亲。第三次再醮后母亲又生了妹妹。十岁左右,他终于离家出走。
他太小了,无以营生,只好跟各种做手艺的人做学徒。开始是织蓑衣的学徒,后来还做过篾匠,木匠,泥瓦匠等等学徒,辗转去了良多地方,也增加了一些见识。做学徒的辛苦是师傅的任何使唤你都得服从,甚至帮师傅洗脚之类都得毫无牢骚。那时他还矮小,帮师傅挑工具担总会碰地,只能把扁担两头挽起来。所有的冤屈和苦难他都忍耐了,因为他不想再回到母亲自边,励志人物。他恨她,恨她三次改嫁,恨她带他乞讨,恨她对他的粗鲁。他只知道自己的恨,所以他要坚强地活下去。学这些手艺给他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成家后可能自己织几担畚箕,做几把椅子和砌猪圈之类,但因为手艺没学到家,他做的这些活都很毛糙。
新中国成破多少年后,国民的生活似乎好了起来。有一天他在一户人家做手艺的时候,碰见了故乡的一位大姐,那位大姐认识他,他却不太意识她。大姐知道他的情形后不禁搂着他哭了一场,说他这么小的年事,不应当出来受这种苦,而是应该回去念书。这件事他一生都朝思暮想,因为那位大姐的同情让他感触到了母性格怀。他终生都坚持着对她的尊重。后来大姐果然把他接回了老家,他出身的地方,还让他念了书。因为大姐已经是村里的妇联主任。那年他大概十四岁。
那两年念的书对他的辅助很大,兴许是因为他一直跟着手艺匠们做生意,他的数学特殊好,学会了打一手的好算盘。在人民公社的时候,他因而而当上了会计。因为他的穷,他那时特别走红,所以在人民公社里他干得很踊跃。那时他应该是很感谢共产党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后来各种名目标农业税涌来时,他会尖利地骂共产党。
他的第二个继父没有早死,妹妹也已经长大。同时他也探听到了和他同一个父亲的离家出走的姐姐的下落。姐姐走了很远,饿得昏倒在路边,被一对只有一个儿子的善意夫妇收容,长大后就牵强附会地成了那家的儿媳妇,丈夫在煤矿工作,他们在城里生活。姐姐是他唯一感到亲的人,他后来还带着儿子去看过她几回。过年还打电话去问候,叫姐姐叫得很亲热。姐姐在母亲八十岁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但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却没告诉姐姐,他的理由是那个时候姐姐家里正好不好过。
他终于还是搬到另一个村里的继父家和母亲住到了一起,他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由于他的一穷二白,根正苗红,所以娶到了一个地主出生的老婆。老婆温顺贤淑,知书达礼,是个婉丽的女人。但因为出身不好,只好嫁给了他,庆幸的是他男子汉气势倒是十足,一副能承当所有义务的样子容貌。女人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但他性格火暴,老是给女人气受。女人也年青气盛,受不外便想自杀。在筹备喝农药的时候,正好那俏皮的三儿子捅了马蜂窝,被咬得满头是包,在哭着叫妈妈,女人又不忍心了,后来再也没自残。三小子很淘气,而且继续了他的暴烈性情,匆匆学坏,跟村里的小混混开端偷鸡摸狗起来。他晓得后,把儿子绑在树上打,边打边骂,还不准女人去拉他。最后女人切实肉痛,就去抢他的鞭子,没想到他更恼火了,要把儿子扔到池塘里去淹死。女人恼怒了,大声说,你就这么恨他吗?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吓吓也就算了,你就这样的教导方式吗?他不理她。儿子当然没被淹逝世,但也喝了不少水。自从那次之后,儿子听话了。随着他做各种小生意,还本人捣鼓生意经。总之算是上了正道。
他姐姐当时要他去城里挖煤,说过一两年就能够给他转正,但他在乡村活得有滋有味,不肯去。为此女人抱怨过他,说要不是他眼光短浅,他们早就过上城里的幸福生涯了。直到后来的某一天,隔壁合法丁壮的街坊被压死在煤矿之后,她才清楚他对这个家的留恋。她从此闭口不提他不去挖煤的事。
妹妹出嫁,母亲和继父两人生活,但两人道格冰炭不洽,总吵着分家。当时他们住的地方要办园林场,出产队请求他们搬迁。他又搬回了老家,自己盖了一所土砖屋子,倒也宽阔。母亲跟继父分了家,要跟他回老家,他心中仍然有恨,但也依了她,只是不再跟母亲谈话。继父未几逝世。老婆夹在丈夫和婆婆之间左右难堪,但她只是努力做到最好。他说他母亲毕生好逸恶劳又生性残暴,他看不起她,恨她。他的恨始终连续到母亲性命的最后阶段。
他四十岁的时候,女人又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在他四个孩子当中,女儿是独一和他在统一个处所诞生的人,她继承了他性格中的冷淡和暴烈。女儿聪慧聪颖,深得他的心疼,他知道了做父亲的所有柔情。但这份柔情却不熔化掉他对母亲的恨,他还在折磨着他可怜的母亲和他自己,每次吃饭时候都不给她好神色,母亲爱好串门,要是被他听到了她在别人眼前数落对他的不满,他回家必定砸碗。固然在物资上他实际没有亏待过母亲,但在精力上他却不放过他,他的恨越积越深。但很快,幼小的女儿给了他报复。
那个小时候最喜欢缠着他讲故事的测验总是得第一的他最疼爱的聪明伶俐的女儿,有一天却不知为了什么事情操起菜刀说要杀了他!他当时听到了自己心裂的声音,但他依然保持冷酷,他对持刀的女儿说,你有胆量你就砍下来,只有你砍一刀,我要你立刻没命!女人抱住拿菜刀的女儿直喊造孽,她抢下了女儿手中的菜刀。女人说,你当初还靠他吃饭啊,你的翅膀还没硬就要感恩戴德了?女儿喊道,我受够了,你们两个统统都去死吧!为了这句话和这件事,他足足一年没跟女儿说话,女儿在吵架第二天叫他他不搭理自尊心受伤后,也憋着不再理他。两个人的性格过于类似,他们都有恨的顽强。
那年年夜饭的时候,全家团聚,他把女儿那件事件告知所有人,仿佛要开家庭大会批斗女儿。女儿不等他们批斗就冲了出去,站在院子哭了良久,把地上的积雪都哭融化了。她恨,她没想到父亲会这样对她,她恨得牙痒痒,虽然她也为自己那天的触犯而耻辱。她决议从此再也不搭理他,就像他对他母亲一样。但她的母亲却劝她说,这已经是他做得最理智的一次了,和凑合你哥哥们比拟,他的脾气真的是好多了,再说他只不过是骂你骂狠了点,你也太过火了。父亲年夜饭之后好像就忘却了那件事,从此闭口不提,对女儿一如从前。女儿究竟还小,况且照她妈的话说,还得靠他吃饭,天然也就和好了。但女儿好像并没有完整谅解他,依然空想离家出奔,只是缺乏勇气。
这是他和女儿的一次大交锋,从此各自胆大妄为。但该骂的他还是骂得很刺耳,女儿仍旧会气得颤抖地回嘴。女儿读初中的时候很想告诉他,她鄙视恨自己母亲的男人。但她毕竟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慢慢明确,刚强的恨,是因为动摇的爱。她也徐徐学会了怎样去懂得别人。虽然从父亲那里学会了怎么击中别人的关键,然而不一定要应用。
他和女儿最后一次大的争吵是对于读高中仍是考大专的问题,女儿摔门而去,他却缄默不语。最后立场坚挺的是女儿的母亲,她保持让女儿读大专,于是有了第一次和女儿的大争吵。最后屈从的是女儿,她考了全县第一,去了远方的城市念大专。那年她十六岁。离开的时候女儿满不在乎,只想快点分开。第二年女儿却写信回来告诉他们,她爱他们,她原谅了他们。女儿一直知道父亲以自己为荣。她知道了恨的痛,她原谅了他。
母亲的最后岁月是和他独自渡过的,儿子各自成家,都去了远方,女儿也在远方求学。女人去了最远的小儿子家,那个最淘气的儿子做生意已经做成了百万富翁,但他却不想依附儿子,他尽力保持着一个父亲的自尊。他也知道儿子的性格和他一样暴躁,他受不得任何冤气。那年正好母亲的身子垮了,他守着她,妹妹有时过来看看,最后那几天妹妹才晚上没回去。没人知道在最后的日子里他和母亲说了什么,他自己也是个白叟了。女儿后来问他他母亲死前对他说了什么,他表情时而安静,时而悲戚。只说她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话,心里的话。那个时候他的恨是不是已经消散了呢?生他养他(虽然他不否认,但至少她养到他会走路)的母亲,死了,从此他应该没有人可恨了吧。
他这一路恨得如许辛劳。
小儿子从遥远的北方开车回去陪他过年,他多么愉快。但他却没坐他的车。女人对儿子说,儿子,你实现了小时候的幻想。但大年初一的晚上,儿子却和儿媳闹起了婚变,儿子说要杀了媳妇。女儿对他哥哥说,你杀了她你会有好下场吗?儿子说大不了一起死!女儿对哥哥的笨拙觉得恼火,说,那好你们一家都死了吧。这句话是多么的悲哀。他当时挺兴奋地在别人家打牌,女人去叫他回来。他气急败坏地把手电摔在桌子上,对儿子大吼,我还没死啊!我不求你给我带来什么欢乐,你别给我添懊恼就阿弥陀佛了!大年初一就在这里闹,你还不如不回来!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儿子说他来日就走,不会再让他烦心。
女儿看见他悲伤地坐在那里,心都碎了。她知道父亲实在一直把人性看得达观,因为他年少时曾禁受够世间的冷淡。但他一直活得坚硬,儿子的闹剧只是更加坚决了儿女也不牢靠的主意罢了。他爱得深厚,他恨得坚强。女儿对他的原谅又加深了一层。她和她都感到无穷的凄凉。
恨并非爱的对峙面,恨也许只是一种底色或者是爱的驱能源。一个人一生中有多少爱有多少恨,才可以坚硬地活下去。恨得多坚强,就能爱得多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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