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尽,灰灭。
一霎时,了然无痕。
一人,一生,一场旅行。
来得风尘朴朴,去得悄无声息。
一个平常人的性命的完结,犹如一粒灰尘落地,轻得,无人觉察。
你走了。
没有几个人晓得你的名字。人们只知道你是一个人的媳妇,几个人的母亲。
你走后,人们在花圈上终于看到了你的姓跟名。
你的分开,没有转变什么,太阳仍旧东升西落,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这个世界却耗尽了你毕生的血汗,用尽了你终生的膂力,夺去了你年青的相貌。
岁月最后留给你的,只有一把干枯干瘪的身材。
你来到这个世界,做完一辈子要做的活,喝完一辈子要喝的苦水,终于有辆车来接你了,说,你该走了。
可是,你不想走,你舍不得走。
你说你不释怀的太多。你的孩子,孩子的爹,你的兄弟姐妹,你还没有种完的菜地,你才织了一半的毛衣,你没有喂食的猪仔,没有孵出的小鹅;菜刀钝了你还没有磨,墙角挂了灰尘你还没有扫,菜地起虫了你还没有施药,孙儿的衣服脏了你还没有洗……
可是你无能为力,你不得不走。
你走了,刚走。
那片你曾耕种过一生的土地里,还有你汗水的气味;那口被你磨圆了的辘辘上,有你和岁月的印记。你做的一双双鞋,你缝过的一针一线,你的战线笸罗,你的油瓶,你的咸菜坛子,你洗得褪色的衣服,你用过的藤条,你喂鸡剩下的米,你装菜籽的布袋,你踩过多少年的小路,励志签名,你坐平了的那块石头;你一世的教训,半世的叮嘱;你头顶的那片天——多少年来房顶的那一小片天,天下的云,云下的树,树旁的烟囱,房子四周的栅栏,栅栏里的家禽……天仍是那片天,云也是那片云,可是,树高了,房子旧了,栅栏腐败了,我们长大了,你老了。
你爱护每件东西。良多年前我穿过的衣服,我扎过的头绳,哥哥戴过的帽子,看过的君子书,父亲听坏了的收音机,你都完好地留着。你说过日子,什么都有用。你积攒了那么多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没有用的东西,它们要留给谁去用呢?
你三十岁的时候生了我。我三十岁的时候你离开了我。
你走的时候,我不在。
你离开了,却并没有离开。
你慈爱的面庞还在,你的唤我的声音还在,你走从前走过来的影子还在,你的唠叨还在,你的叮嘱还在,你讲的那些苦难岁月的故事还在。
你走前的那段时光,总是不停地说啊说啊,我告知你少说点话多歇歇。你终于不说了,你说完了一辈子的话,可是你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说。
我洗着你的衣服,洗着,想着,洗到了入夜,再听不见你说,“孩子,歇一会”。
我做好了饭,你还没回来。你去街坊家串门了吗?我该去谁家喊你回来呢?
你走的这夜,大雨不停地下。该吩咐的话你都说完了,你再不力量了。你用幽微的力气说你的眼睛看不到货色了,你说你再不能用我给你买的手机了。
你记得吗,上次当我把新手机给你的气象,你的眼泪夺眶而出,你说活着多好,这么多好的东西以前都没见过的。
你留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不迷恋你了。
第二天,天晴了,你走了。
这个夏季刚刚开始的时节,这个漂亮才开端绽开的节令,你还没来得及去看。
你终于躺在了那个山坡。
那是你生前本人选好了的一个离家较近的荒地,你说不必孩子们老去看你,你说你只有远远地看见儿孙们从这里经由就行了。
每次我离家的时候,被掏空了心的你老是在村头遥望,遥望——当初你却要在山坡向村头遥望了。
山坡很美,很安静。
你说你喜欢待在敞亮的处所,这里很宽阔。
你说你爱好闻青草的滋味,这里有青草,也有花香。
蒲公英花开满了这个山头,黄灿灿的一片一片,这些不是你喜欢的吗?
你干了一辈子的活,你太累了。
在这里,你可以好好地歇歇了。
今天有一丝风,幽暗的云。
几片纸灰被吹得飞起,这是你的无名坟。
我们把你生前没舍得穿的衣服烧给你,
咱们也带来了你喜欢吃的生果。
他们说今天不能哭,不然你的屋子会漏雨。
大家都没有哭。
我在那成山的纸钱前自虐的烧灼着自己,这是我对你的懊悔。
你宁静得,再没有一点声音。
祭拜你的人走了,就像家里来的客人,酒饭之后走了一样,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你的山坡,空阔得只有几只燕子划过天空,代表着这里生命的迹象。
最后,那里静了,只有风的声音。
你的坟,终于越来越小,在视线里消散。
……
夜晚的天涯,有零碎的多少处烟火,能够做你黑夜的灯。
你是不是还整夜不眠地思儿念女?你是不是还整夜的咳嗽?这点灯火,能照亮你一个人的夜晚吗?
你的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最弱,最须要维护的孩子,你说你最挂念的就是我。不论你有如许薄弱,你在,总是我的依附。在某一次被恶梦惊醒的时候,在我一次次恐慌无助的时候,有你,我就能踏实。你走了,我的心空了,没主心骨了。人家说闺女是妈的小棉袄,可是我还没有好好的孝敬你。对你,\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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