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每一个女人一生,心里都珍藏着一个人,或一段只属于少女时候的梦境。那个人已经不是恋人,不是如今的爱人,终了,也没有成为朋友。但是,经过了许多时间,经过了许多年和许多岁月,那个他却夜夜悄悄住在夜梦里,一生不曾远离过。
“谷雨”,春天最后一个节气。过了,又是一个浅夏,离那个久远的春天,已经记不起有多少年了。在即将逝去的春天里,我每一次追忆,就对春日产生更多的热爱。我乐此不彼的怀念着,那些春天里相遇过的一些景色,一些人。其实怀念的,也许只是一个单纯的年代,一抹舒怡流放的心情吧。
几年前,我与家乡的园子,栽下一颗蔷薇,蔷薇花开花落数年后,我已经不再有当时植花时候的心情了。但我仍记得,种蔷薇时候的情绪。我想给心灵一个空间,安放无处藏身的一个梦寐,释放早年相遇后,生出的无法释放的心思,珍藏那些无法忘记的过往岁月。我还想把那种入心刻骨的想念,安放在我最熟悉又温馨的家园。这里有记忆中亲人的温暖,这里有只属于单纯少女时候的一种回忆。
春天仿佛做了一场微妙的梦,梦里有个一直叫“风”的少年,和他那一份一直坚持多少年纯净的守候。我仍记得那一双柔情的大眼,和他一张清瘦少年的脸。每每忆起,心里便充满柔情幽怨。哀叹的时候,只有对着天空,写下素笺寄给白云。信笺里除了我的眼泪,就只写晓风明月,不劳记问。
那些早年间的情事里,那种简约而简单的情感,是一生中享用的精神支柱。仿佛一个会心的眼神,一种默契的微笑,足以让你忘却尘世所有泊在心里的郁结。那时候不去想世俗的富贵与清贫,没有车子房子的烦恼,只是纯情的喜欢,单纯的爱慕。仿佛我们的眼里只有一种画面,画中有夕阳余辉,鸟声与麦浪……
那个年代,那个时候,我们还都很懵懂。情感只是一种喜欢在一起玩耍的作为。那些故事,我们还没有学会画成漫画,就已经结束在懵懂的少年时期了。对于风哥哥来说,能在一起游戏就算是幸福的了。因为,我常常会被母亲接到城里去住。
每次我走时候,风都会很忧郁,而每次他都会到苜蓿地里,捉更多的漂亮蝴蝶送给我,做为别离的礼物。他家里四个男孩子,母亲早逝,父亲多病,从小他就什么家务都会做。这样的孩子,过早的熟识了人世冷暖,也许早熟。我记忆中他就像似“野孩子”。整天没有人约束他的行为,没有人嘘寒问暖的关怀,也没有人在意他开心与不开心。倒是和我在一起时候,便是他最最快乐的时候了。
我常常将外婆家的麦子面馍馍,偷偷与他交换。他家里总是做一种玉米锅贴,烤的黄黄的香味很香浓。可他总不喜欢吃,我就常常和他交换。我记忆中,他家里总有着一大锅的红薯,闷在锅里。现在想起来,我还有感觉那冒着热气的红薯的香味,很诱人。可风和村里的一些孩子们都不喜欢吃。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家总吃这些,反而觉得外婆家不够温馨。每次就我一人陪外婆吃饭,而且我出门时候,总是带着麦子面馍馍加点菜籽油,再洒上少许的盐粒而。这样简单的馍馍,却诱惑着村里很多的孩子们,整天围着我转悠……
记得每天早晨上学,风都会早早的坐在外婆家门墩上等我。而我,每天早晨要哭很久才能正常起来。那时候人们不知道,也许我是患有严重的贫血,才有每天晨间需要哭一阵才能安静下来的行为。我记得每次,外婆都大声喊着:“风,别等了,你先去上学,不然会迟到的”。就是这样日日的等候和田野里的玩耍,让少年少女的心里有了一种依赖的情愫。
记得有一年夏天暑假,母亲要接我到城里和哥哥姐姐一起住。我悄悄偷拿了母亲带回的一包葡萄干,送给了风哥哥。我想风一定很喜欢吃葡萄干,因为我们当地那时候很少有卖。这包葡萄干还是母亲同事的哥哥从新疆带回来的。但我没有看到他眼里露出过多的喜悦,却看到他转身飞快的向村外跑去。我当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举动。但没等半个时辰,村里就有人大喊:风,从椿树上掉下来了……
风哥哥在母亲工作的城里医院住院了,右胳膊摔断了。母亲很多次去看望他,因为他是外婆家对门的孩子。回来后母亲说:风的胳膊截过两次,最后就剩下三寸长左右了。那时候,我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后来我回外婆家,见风哥哥总是空着一个衣袖。而且性格也和从前一点不一样了,很少言语,不合群。我们大家一起玩的时候,他就躲开了。他的成默寡言,让我感觉很陌生。我甚至不想和他在一起玩了,因为他一点也不像我从前喜欢的风哥了……
人生总是匆匆忙忙,仿佛轮回的路上太拥挤,我早已忘记了如何遇见他,又如何忘记了他。可确信,我的身边,从此再也没有过那股甜味的心动朋友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风哥是为了爬到树上给我捉知了,树枝断了才摔断了胳膊。因为,他知道,每次我哥姐从城里回来,就喜欢让我去捉蝉,用炭火烧着吃蝉肉。他这样的作为,让我一辈子无法释怀,一辈子无法释然。而许多年后,成年的我,却只给他留下了,萧索的街道、灰色的天空、绝望的落日、荒漠的月亮。还有,还有他孤单终生未娶的遗憾……
有过这样一次轮回,我带着遗憾的期待与他相遇,却是在他去世的丧祭上。早逝的他,受尽了人间疾苦,受尽了孤独无依的寂寞。但他一直很坚强,用自己天赋的聪明,给家里赚了很多钱,给家里盖了很漂亮的楼房,给弟弟娶了媳妇。自己却因劳累落下了一身病痛。望着他一直消瘦的,布满沧桑而忧郁的遗像,我的心酸痛的窒息。我想,或许他一直都觉得我活的很自在,过的很幸福,早已经忘记从前的种种。我对着没有生息的他说:你错了,我不是忘记一切,我是一无所有。生者何用?不能欢颜。也许有那么一个你,连同你的身影印在一个时代里,让我无法逾越,无法愉悦。老天就是这样,总让每个人不能尽欢日月。
当我和从前的伙伴,如今都是已不惑年龄的大人们,送走了风后。我特意让人在他的坟堆上种下一棵我们小时间经常一起,拾柴火时候,常常到一些坟堆上玩耍,喜欢采摘的蔷薇花。这树像迎春藤一样,可以遮阴了整个坟堆,而且花期从春天一直开到盛夏。有这些小花花陪着,我想,他不再感到寂寞无依了。
听老人说,世上有一种无脚的鸟,它一生只能不停的飞行,累了就睡在风中……
这种鸟一生只落地一次,就是遇到知音。然后,在黎明将至的时候,消声灭迹。每每想起这个传说,仿佛自己就要变成了梦的天使,也如那鸟儿不知倦意的去追逐那个残荷兰舟中远去的少年。梦想一起去一个我们喜欢的世界,独享一种凄美的苍凉。更或许,我只想独自望雁轻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那种易安的味道,那种淡淡相思的味道。如今这味道便是我年少时候记忆里的味道,也是少女时代回忆的一种,印记在脑子里的最美风景。许多年后的今天,我总是痴想,画中的那个人,如今天堂可安好?
当有一天,一阵春风又吹回早年的记忆。我很想许下心里唯一的位置给你,可那个位置,却早已让悲伤占据了。我的幸福,不知道如何捆绑,这似水流年里,会不会如你凋零?很多年里,我曾喜欢过很多人,也曾被很多人喜欢,但那些很快都成了过眼云烟。如今,我唯一牵念的,就是父母的坟茔,与故园子里能带给我记忆的这株蔷薇了。繁华散尽时,我不知道还有多少要继续的伤悲?我把亲情与友情守成一座永恒的碑,凝结成一滴千年的泪,安放在我亲人的身边。
如今我已经分不清,梦是那只鸟儿,还是鸟儿如梦。落樱缤纷的季节里,我在拥挤的人群里,为悼惜那些青藤上未开的花儿哭泣。试问杳然天地:谁又把阴阳两个点的距离画的那么远?谁能找寻到遇见我亲人去时的路?或许只有期待轮回,才能释然今生了。等一切灰飞烟灭,无处可寻的时候,或许我只记得,仍记得,故园中的那棵蔷薇树了……
笔下的情感,终于在这个谷雨的春末,轻轻划落在宣纸上。而风的影子,碰倒了一杯水,湿了全部,模糊了全部……
(原创作者:潘虹)
本文来自:逍遥右脑记忆 /shanggan/1291187.html
相关阅读:妈妈
永远的伤痛
岁月篇?伪装的轨迹
乌鸦传说
再别,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