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公里的
文/汤小小
如果不是那场从天而降的变故,她将和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和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在滚滚人潮中被人容易遗忘。这是每个母亲都盼望的平常生涯,她却无福消受。
那一年,丈夫突然病倒,医生面无表情地说,先交1500元押金。
家里只靠几亩薄田保持生计,儿子娶媳妇,然后添孙女,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还有治病的钱?她卖了家里的猪和鸡,又到处找人借,总算交齐了住院费,可是接下来的巨额医治用度如何承当?
儿子说,我来想措施。儿子果然有方法,一次又一次,一直地往病院送钱。她怀疑,儿子怎么溘然长本领了?这钱,怕是来路不明吧?
知儿莫如母,她的预见很快变成事实。儿子被警察抓走,本来,为了给父亲准备救命的钱,他参加了16起抢劫案。法律不会因孝心而柔软,他被判无期徒刑。
得悉这一噩耗,丈夫气得一命呜呼,年青的儿媳扔下九岁的女儿,绝情离去。
热烈美满的小家庭,转霎时分崩离析,她一病不起。
但也只是在床上躺了两三天,她命令本人必需站起来。儿子遭受了人生中这么大的一个坎儿,如果不母亲的辅助,他怎么迈得从前?年幼的孙女还要有人抚育,还要上学。哪一个人离了她都活不下去啊!
她决议先去监狱看儿子,这场变故让本就贫困的家更是家徒四壁,连探监的路费都凑不齐。除了种好那多少亩薄田,她还到山上挖蒲公英,捡地衣,摘野蘑菇,一切能换成钱的东西她都燕子衔泥似的搬回家。
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没有退休金,没有一技之长,就靠着病弱的身材,赡养自己和孙女,那是如许不易。因而,当她攒够路费时,已是两年当前。
那天她早早起床,未来之不易的路费层层包裹,而后带着孙女跟干粮,坐上了开往监狱方向的车。
下车后,祖孙两人发明不多的路费被偷窃一空了,而到监狱,还有四十公里的路要走。这四十公里,她们就靠一老一小两副脚板一步步地丈量,饿了,就吃自己带的干粮;渴了,就找自来水喝;累了,就靠在树旁歇一会儿。
走了整整一天,终于达到监狱时,却被告诉,得知家庭变故的儿子意志低沉,因不服劳教被关禁闭,不能探视。一贯的母亲登时坐在台阶上号啕大哭起来。
终极,懂得情形后,监狱引导破例让他们母子相见。
她伸出毛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收拾自己破旧的衣衫,梳理自己稀少斑白的头发,使自己不至于显得太苍老。但是,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儿子仍是哭了,重复说:妈,儿子对不起您!让你受罪了!
从儿子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的苍老和潦倒,然而母爱不会因苍老和潦倒而减少分毫。她发抖着嘴唇,用未几的词汇开导儿子: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改革?家里有我在,你操什么心?只有我活着一天,就会抚养你女儿,撑起这个家!
懂事的孙女也和爸爸商定,要一起尽力,她争取考上大学,爸爸争夺减刑,早日回家团圆。
母亲的到来,让意志消沉的儿子再次充斥斗志。
走出监狱的那一刻,她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两个“硬指标”:一,每半年到监狱看一次儿子,赞助他改造。二,再苦再难也要供孙女上学。
一个伶丁白叟,想要实现这两个指标,谈何轻易?
她养了猪、鸡、鸭,每天五点钟起床,到山上采野果、割野草给畜生当饲料,摘野蘑菇给孙女改良饮食,天天晚上陪孙女坐在灯下复习作业。甚至一次又一次跑到学校,跪求校长先让孙女上学,膏火她缓缓补上。
养分、健康、尊严,所有母亲在乎的货色,她都迫不得已地摈弃了。
爱能够赶走所有的可怜。在她的苦心经营下,家渐渐地焕发了活力。孙女以优良的成就一路考上初中、高中,又以状元身份考入武汉大学。儿子也踊跃改造,加入了 机械维修培训班,固然劳动量很大,但一想到母亲和女儿,他就浑身是劲,很快成为监区的技巧多面手,从无期徒刑改为有期徒刑后,又先后取得三次减刑嘉奖。
收到儿子寄回的减刑裁定书,她让孙女足足念了三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冲动得像个孩子。
她说:儿子犯了罪,我也有义务,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管教好他,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教他懂规矩,教他学好。
她坚守着自己定下的规则,至少每半年去看一次儿子,给他带去浓浓的爱意和朴实的。( )整整十二年,从监狱到小山村,再从小山村到监狱,她用脚步在这条路上丈量了六十屡次,行程加起来早已超过一万公里。
今后,她还会持续这样走下去,用脚步测量着探视儿子的路,也测量着一个母亲无穷的蜜意。
一万公里的行程,是母亲所能给予的最朴素无华的关心,假如须要,她会将这个行程走成两万公里、三万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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