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早报2014新年献词
《大河奔流》
和老Z最后一次会晤是2009年的夏天,在重庆老家的长江边上。老Z退休后跟他老婆在江边开了一个茶坊,据说一个月能够赚几千块钱。
老Z三十多年前教过我们初中课程,我也记不得他教过些啥,就记得他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我们都在下面窃窃私语,这时老Z啪的一个回身,粉笔头正确命中带头讲话的人。另外就是老Z爱好拖堂,我们已经快饿逝世了,他仍在朗诵郭小川的“甘蔗林—青纱帐”,情感冲动,口水乱飞,说是革命的豪杰主义和浪漫主义。
2009年夏天老Z请我喝了一杯竹叶青,还说他的老屋子被拆了,但弥补还可以。“算俅了,人不就是三顿饭一张床。”不外老Z看着面前的大河,一脸茫然,他说记忆就象河水一样流走了,永远也回不了头。
2013年的夏天我回到江边的时候,只遇到老Z的老婆。她讲老Z死了,2012年的事,死前身上三个地方发现了癌,晚期,老Z痛得吃不消,又疼爱他的钱,就走到茶坊前面的江边,十来米高处跳下,淹死了。
老Z淹死了,这对我来说是天方夜谭,由于30年前老Z告诉我们他和毛主席一样横度过长江,而且还游了一个往返。“横渡长江?神经病。”老Z老婆说,“他又不会游泳。”
只管当时我很悲哀,但想到老Z这家伙骗了我们不少,我也只剩一脸茫然。
后来筹备走的时候,发明柜台后面一大堆破旧报刊,其中四个字特殊背眼:东方早报。老婆说,老Z2010年去过上海,这是他去过的最远的处所,随着一帮夕阳红游览团原来想去看世博会,成果还差良久才开端。他也不好心思来麻烦咱们,只在路边买了一份东方早报。他回去说:上海,格老子好美丽啊!
那是2010年1月21号的东方早报。头条新闻说,东方早报请一千名世博工地的建设者吃了一顿晚餐,是在国际会议核心。在这条消息的旁边,老Z用红墨水笔写了多少句阅后看法:
“志存高远,心怀贫弱,小邱娃儿,不负我心。”
那天差未几有40℃,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满脸都是汗,餐巾纸擦了半天,发现我流了眼泪,狠毒辣的烈日里,看见了30年前的学校,已经由世多年的祖母,还有我们从未渡过的那条梦的河川。
好了,老Z的故事讲完了。很负疚,就连最后的累赘,我也抖得奇珍异宝。只是我始终告知我们的编纂记者,兴许每一条新闻,都这么平铺直叙,当你须要好汉的时候,他是低微的,当你需要清白的时候,他是滑头的,当你需要赞歌的时候,他是充满着好处的。可是这个充斥悖论的年代,假如没有迷雾中的洞察者,不茫然中的悲悯者,没有痛苦悲伤中的激动者,我们,国民的新闻工作者们,将无比愧对那些卑微甚至卑下地生涯着的老Z们、还有纵身一跃的老Z们。
他的记忆,我的青春,都在大河奔流中,汹涌而去。在这个新年钟声敲响的凌晨,在这个给许诺的城市,间或听得到大海的回声,我的呼吸那么热切地追随着它的明示:莫忘初心,动摇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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