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本人哪怕跑得再远,也不感到成群结队
世界上还会有人纯洁由于爱而一辈子记得你的电话号码吗?——题记
有时候我想,难道孤独这货色也有遗传性不成?记忆中,祖父是个孤单的人,他极少同人来往,漫长的冬夜里就自己一个人哼着不知什么名的歌在油灯下编筐、编席子。更是个孤独的人,在公社(乡镇)当那么多年党委宣扬委员,简直从未看见他往家里领过共事,也没人来访,他回到家就捧一本书往炕上一躺。
我也习惯于独往独来,素来不知道什么叫孤独。说酷爱孤独不免有点玩“酷”,反正就是没有和谁亲热的愿望。据说,我从小就爱好自己一个人玩,上学后也不跟同窗一块儿嬉闹,一个人屁颠屁颠背书包出门,再一个人屁颠屁颠背书包回来。这么着,就只剩下一项运动:看书。因为看书是最孤独的活动。
或者上天关照,很多年后我当了大学老师,因为绝对说来,大学老师是最能够孤独的职业。无非铃响一个人进教室讲课,再铃响下课,一个人回家备课、看书、爬格子罢了。窗外一轮孤月,案前一盏孤灯,手中一杯清茶——几乎是仙人过的日子,给总统或国务院副总理俺都不做!诚然,大学老师不是旧时私塾先生,集体活动也仍是有的,而大凡集体活动都没给我留下如许温馨美妙的回想。每次参加之后我都更加留恋独处,由衷地想,孤独是何等妙不可言!
记得10年前在广州那所大学工作的时候,创业,期一次群体游览,不知何故,多少乎所有引导和同事都语重心长地发动我务必加入一次。我也并非老那么不识趣,于是随大家上了旅游大巴。一路青山绿水、白云蓝天、花香乌语、阳光海滩,车移景换,赏心悦目。只是不巧我和领导坐在一起,一个劲儿歪头盯视窗外究竟有些失仪,却又不知和他说什么好。交谈如沙漠里的水,刚流出就渗进沙子不见了。讲课、写文章我或可不断妙语如珠,而此时硬是搜刮不出词来。
下战书烧烤,之后转去卡拉OK娱乐厅撒欢儿舞蹈。我溜边走了,单独沿田间小路缓步前行。晚风,稻田,远村,归鸟,蝉鸣,脚下的土壤和荒草……所有都让人倍感亲热。我爬上一座山冈,在山坡上的草丛中坐下。脚前有两三株山百合,悄悄开出三四朵嫩黄色的花。( )旁边二三十米处有一小截残缺古旧的青砖墙,墙脚长着几丛高高的茅草,小马尾辫般的白色草穗随风摇曳,寂寥,空灵,静谧。放眼望去,夕阳已经落山,几抹晚霞贴在天际,一缕夕晖从晚霞间闪闪泻下,给大地、百合和茅草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凝视的时间里,倏然,一种宏大的悲悯和慈祥如潮水个别把我全部拥裹起来,我觉得自己是天地间最幸福、最不孤独的人,甚至觉得只有孤独才会不孤独。
但现在,我陷入了孤独之中。不到两年的时光里,我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父母的逝世让我突然清楚,多少年来我之所以不晓得孤独,是因为父母在。父母在,自己哪怕跑得再远,也不认为孑然一身,年迈的父母就像远方天涯的那缕夕晖,陪同跟暖和着自己。抑或,自己犹如一只风筝,即便飞得再高,线也牵在父母手里。如今父母走了,我就成了断了线的鹞子,孤独地飞在没有夕晖的高空,飞向苍莽的天际……
是的,从今往后,再没有人因为我而为日本列岛哪怕稍微的地震牵肠挂肚,再没有人因为我而特殊关怀广州那座城市的气象预告,再不人因为我而对央视《消息联播》中偶然闪现的青岛海岸牢牢盯住不放。说起来,父母在青岛住过两年,住在我在市核心为他们租的屋子里。那时母亲的记忆力已经很不好了,住了一年多还找不到邻近的菜市场。一次外出,他们两人都忘带钥匙进不了门,母亲却明白地记得我的电话号码,得以请街坊代打电话找我拿钥匙过来。事后问起,母亲说:“那怎么能忘呢?一辈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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