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两边都是御廊,原来允许市民商贩在其中做买卖。据文彦博奏议。王安石变法时,市易司也利用特权,抢先占据上好市口,在御街东廊下用杈子拦出数十间铺位,“差官监卖果实,分取牙利”。但自政和(1111-1118)以后,开封府派人在廊下安放黑漆杈子,御街中心又放上两排朱漆杈子,不让人马在御街中心来往,行人只能在廊下杈子外行走。杈子里用砖石砌出两道御沟,宣和年间(1119-1125),其中尽植莲花,两侧种上桃李杏梨,春夏之际,杂花相间,望去宛如锦绣。 不过,在新年期间,即便政和以后,御街还是向民众开放的。据《东京梦华录》记载,每年冬至以后到元宵节结束,宣德门前御街上就搭起山棚,上面镶嵌着大观、宣和之类硕大的金字年号,年号之后便是“与民同乐万寿彩山”八个大字。山棚下用刺棘圈出一个露天演艺场,以控制游人的进入,故而叫做棘盆。入夜,棘盆照耀得如同白昼,演出也不中断。这一期间,御街两侧的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宋徽宗也会趁兴出宣德门,真的来个“与民同乐”。有两首词写出了元宵御街上这种狂欢的景象: 奏舜乐,进尧杯,传宣车马上天街。 君王喜与民同乐,八面三呼震地来。 宫漏永,御街长,华灯偏共月争光。 乐声都在人声里,五夜车尘马足香。除了新年前后的个把月,一些重要的皇家活动也在御街上进行。据《宋史·礼志》,举行赐?之典时,开封府各县与在京诸军的乐人,都在朱雀门到宣德门的御街上列队张乐;还“作山车、旱船,往来御道”。这时“观者溢道,纵士庶游观”;御道两侧的廊下,则“百货骈布,竞以彩幄镂版为饰”。而每逢大礼之年,七头大象加入进车马仪仗队,在宣德门至南薰门之间的御街上走个来回。走到宣德门楼前,七头大象还要团转行步,向北舞拜,表示祝贺。每到这时,御街上“游人嬉集,观者如织”。至于每年十月十二日宋徽宗生日,亲王宗室与宰执百官到大内上寿完毕,参加仪式的女童队出皇城,等候在外的少年豪俊争先恐后地送上果品饮食,然后带着心仪的姑娘,让她戴上花冠,或作男子装束,骑上骏马,“自御街驰骤,竞逞华丽,观者如堵”,那感觉可真叫爽! 当然,在这风光旖旎的御街上,也会发生些香艳的情事。据《玉芝堂谈荟》,宋祁有一次在御街上恰遇大内宫嫔的车子经过,帘后有人惊喜地脱口道:“这不是小宋吗!”宋祁回去感慨地作了一首《鹧鸪天》:
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 这首词不久就传入宫廷,仁宗打听清楚是谁叫的小宋,就召来宋祁,笑着对他说:“蓬山不远。”把那个宫女赐给了他。宣和年间,东京御街的豪奢繁华也到达了烈火烹油的顶峰。《水浒》里的宋江也应是宣和元年(1119)左右上东京御街闹元宵的。然而,七八年后,因金军南下,御街陡然从繁荣跌落入了悲凉。正如王庭?诗云: 旄头彗天天狗堕,一日中原作奇祸。 金竿突绕都城光,铁马横嘶御街过。 靖康二年(1127)正月初十,宋钦宗赴金营乞和,遭到扣押。按往常惯例,这正是皇帝在御街上与民同乐的日子。于是,从宣德门到南薰门的御街上,僧道做起了“迎圣”道场,父老百姓捧着香炉,冒着大雪,在南薰门前御街上跪拜哭泣了十余日,希望能感动金帅,放钦宗回来。当时,“雨雪大冻,饿死者无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据《三朝北盟会编》记载,御街近南一带,士大夫妻子失踪的,也不可胜计。不久,金兵强行撤毁了御街上的道场,另立张邦昌做傀儡皇帝,部分册立仪式也在御街上举行。张邦昌步至宣德门外御街,在预设的褥位上北向金国拜舞,跪受册宝。有卫士讽刺说:“平时在这里看伶人演杂剧扮假官人,想不到今天张太宰却装假官家。”紧接着,北宋灭亡,宋高宗建立南宋,一路南逃。留守东京的宗泽上奏高宗,说“已修正御街御廊护道杈子,平整南薰门一带御路”,一再吁请他还都抗金。但高宗决心偏安江南,改杭州为临安府,名为临时性行在,实为永久性都城,也在临安城里修起了大内与御街,坐视开封御街沦陷敌手。而比起开封来,临安御街更显得奢华与繁荣。 南宋的皇城坐落在凤凰山上,京城主体在大内北面,故而出大内北正门和宁门是一条由南向北的御街。过朝天门,御街向西略有个小转折,随即再折向北,过万岁桥再折向西,直到景灵宫为止。据《咸淳临安志》记载,整条御街长一万三千五百余尺,“旧铺以石”,纵横共用石板三万五千三百多块,其中六部桥路口至太庙北这一路段,每遇大礼,都要特别整治。咸淳七年(1271),御街其他路段因“岁久弗治”,临安知府潜说友主持大修工程,更换了将近二万块阙坏的路板,使“跸道坦平,走毂结轸,若流水行地上”。 御街上举行的最隆重仪式,要算三年一次的明堂大典。在车马仪仗队中,大象依旧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走到太庙前,它仍会拜舞如仪,“其如鸣诺之势”,“御街观者如堵”。每逢这年,皇帝还要率百官前往景灵宫行恭谢之礼。这时,除了皇帝不簪花,文武百官们与教坊仪仗队按身份与等级,都要在帽沿上簪戴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朱翠花朵。礼毕归来,络绎不绝的恭谢队伍远望如锦,其壮观景象正如姜夔的诗所说:
万数簪花满御街,圣人先自景灵回。 不知后面花多少,但见红云冉冉来。而这时的御街上,争着一睹“天颜”的看客自然不会少。正如当时另一首诗描写的那样: 士庶重重间绮罗,霁光熏作小春和。 御街两行瞻天表,比似前回人更多。 从和宁门到朝天门,御街左侧先后有六部、三省、玉牒所、太庙与五府等建筑,右侧则有惠民药局与大佛寺等。过了宰执办公的五府,才略有少数的厢坊与店铺,比较著名的有尹家文字铺与朱家裱褙铺。而一过朝天门,御街就进入了密集的商住区,绵延直到万岁桥,各色各样吃穿用玩的商铺挨挨挤挤,一家连着一家。其中有中和楼、和乐楼、和丰楼等著名酒楼,还有中瓦、右瓦那样的游艺场所。据《贵耳录》说,位于御街中段的中瓦更是京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士大夫必游之地,天下术士皆聚焉”,在那里一展身手。《图绘宝鉴》说到理宗朝有个叫李东的画家,经常在御街上出卖自己所画的《村田乐》、《常酣图》等作品,艺术水准虽不太高,“仅可娱俗眼”,却也许是后来一般民众所欢迎的风俗年画的滥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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