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古代弓术,有所谓文射、武射之分。所谓文射,也叫礼射。《礼记·射义》中对射礼的性质、目的、做法的规定,就是文射的指导思想。其中说:“射者,所以观盛德也。”又说:“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告诉射手调节好心态,从身心两方面锻炼来提高技艺,而不是怨恨超过自己的强手。这样,对手不再是仇敌,而是推动自己长进的“另一只手”。这样来比箭,谁能说不是对狩猎场上和战场上的弓矢之争的超越呢?
7世纪后半期的天智朝,朝廷把大射(诗礼)作为每年必定举行的重大活动,进行各种“仪礼之射”。平安中期以来,国家射箭比赛,是所谓“赌赛”,或称“竞射”,往往在正月十八日举行,如果正月这一天是忌日的话,就改在三月十四日,都是相当隆重的赛事。胜者可以获得奖赏,而负者则要罚酒。赛后要演奏雅乐,舞蹈助兴。根据日本史书记载,射手分左右两方,左方胜则演奏“罗陵王”,右方胜则演奏“纳苏利”,不分胜负则两曲皆奏。
《古今著闻集》中的一位神射手的故事,正是“射者,仁之道也”的注脚。说每天都有鱼鹰来宫中的池塘里叼鲤鱼吃。这位射手接到命令,要他射走鱼鹰,救出鲤鱼而又要不伤鱼鹰,不杀鲤鱼。这位射手好生了得,一箭向那正抓起鲤鱼腾空飞起的鱼鹰射去,鱼落鹰飞,转眼间,鲤鱼浮出水面,而鱼鹰已盘旋而去。这位射手,可以说实现了是“射者,仁之道”这一《射礼》的宗旨,所以他的高超射技,就格外受到赞许。鱼鹰不死,鲤鱼不伤的皇命中,当然还体现了佛教不杀生的戒律。
在这一时期,在弓矢技术的层面,来自中国的合成弓制作技术也传到日本,竹木合成的强弓,增大了力度,扩大了射程。武家对弓矢的重视,更偏向于实战和军事训练。跨入中世纪,温良恭俭让的“文射”被武勇的“武射”所取代,仁义之弓让位于戎马之弓。镰仓幕府以弓马修炼助武士道义,将流镝马、悬笠而射、追犬射物等骑射活动,用于备战练兵,而围猎也使弓矢大显神威。在枪炮传入之前,弓矢是武士手中最值得骄傲的玩意儿。由此,日本的弓术,形成了“日置流”等武射倾向很强的流派。
明治维新以来,弓术在民间虽不失为一种体育和娱乐,而武射却日渐堕落为侵略的工具。全国性的弓道团体,发展为强大的中央集权式的、军人警察为主导而又拥有巨额资金的团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被勒令解散。今天的全日本弓道联盟,则建立于20世纪50年代。现代弓道是在古代弓术中的文射、武射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而文射和武射已不能截然分开。
日本融入礼仪的文射,作为战争手段的武射,两者的几度消长,彼此融合,相互为用,终于走到了现代弓道的阶段。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演进,给身在邻国的我们,实在留下了太多值得思考的东西。不管怎么变,弓术始终在社会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而在后世中国的儒家,实际上不大把射礼真当一回事儿的时候,日本还有那么多人在拉弓射箭,这就是两国一个很大的不同。
全日本弓道联盟正不遗余力地要把日本弓道推向世界,他们中有人说,他们复兴了在中国已被遗忘的射礼思想。看来,围绕射击,中日之间还会有很多赛事,也还会有很多话要你说我听,很多事要我做你看。本来,今日世界赛场上,隔海相对的这两个国度,就像是两位并立而射的邻近射手,随时在关注着对方的射程,也在琢磨着对方的射艺。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杜甫这两句诗是讲善射就要有强弓好箭,而射术还包含着一个观念的问题。《射义》不光讲了射技,也讲了观念,古代和今天的日本人读它看重的也恰好是后者,这是我们今天读它的时候也不能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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