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界能揭自己的丑吗?”这是21年前困扰《中国青年报》记者王安的命题。他至今清晰地记得,1988年7月14日《公开的新闻内幕—记者团西北之行日记》发表后,自己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
“有一个记者团,说是什么笔会,大西北转一圈,吃住行全管……这美差摊给了我。”报道以这样的笔调娓娓道来,向读者讲述了记者的一次特殊旅行。王安今天回忆,当初自己是抱着“散心”的想法出发的。那时的新闻界“很清纯”,还没有“有偿新闻”这个词。
从1987年6月4日拿到机票,6月5日启程,到6月14日离开这个记者团,一路上,王安一直在犹豫,内心始终“很煎熬”。他首先顾虑的是,如果公开披露这次“特殊旅行”的内幕,就可能涉及一些熟悉的新闻同行,新闻界自己揭自己的“短”,自己揭自身的丑闻,这能行吗?
而且,身处“变革的年代,一切事情都在重新估量”,包吃包住包玩儿,白天听工厂介绍、逛旅游景点,晚上喝酒。这样,“岂不是将党的喉舌沦落为厂子的喉舌”?他内心里一直在这样追问,并试图想弄明白问题所在。
最终,他只用了半天时间,完成了日记整理。时间跨度为:1987年6月6日至7月3日。开篇介绍的背景是:“首都十几家新闻单位结伴的一个记者团近日将到达兰州,结束40多天的西北旅行。此文记述的是这支记者团以及它的牵头者——《中国广告报》西北记者站的故事。”
在日记里,王安记述了从一个工厂打出“热烈欢迎中央新闻采访团来我厂莅临指导”的横幅,引起“众人大惊”,到老记者站出来“抗争”,约法三章:“不要对外叫记者团,不承担宣传任务,不接受礼品。”
然而,根据记者团的安排,要走23家企业,收费11万多元,支出5万元。看到上述情况,王安说:“我想起一个词:掮客。”在对“新闻掮客”的追问中,他完成了这一报道。
该报道所引起的轰动,大出编辑部的意料。一篇新闻界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新闻”,竟然荣获了该年度的中国新闻一等奖。为此,有人把王安比做是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衣》中那个愣愣地说出真话的小孩子,“人人都熟视无睹,他不过说出来罢了。”有同行不屑道。
不过,令王安没想到的是,此后十余年里,随着社会转型,媒体的社会功能发生了更加深刻的变化。面对转型期层出不穷的社会问题,一些记者勇敢而执著地守望社会,但也有一些记者更加快速地自我沦落。“记者吃请受礼平平常常。报纸出卖版面落落大方。以至一些与新闻不相干的人也看出其中的端倪,做起了新闻掮客的生意。”王安说。
过去,“新闻掮客”组织记者采访,从中收取商业费用;现在,“新闻掮客”消息灵通,发现突发灾难事故,就组织记者前去“要钱”。从唱赞歌的“有偿新闻”,到转化为具有舆论监督功能的“有偿不闻”。从假记者横行、媒体敲诈、宣传勒索、广告逐利,到近日矿难后的“封口费”,更使这一现象发展到了极致。
以王安对新闻职业操守的理解,记者应该正派、包容。批评别人、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是自身要“绝对干净”。在传统意识、利益碰撞的角色冲突中,新闻界应保持“敏锐、先锋”的触觉,帮助社会寻找前进的方向。
那么,新闻人在利益格局急速变化的今天,究竟该以什么形象立世呢?
21年前,王安的这篇《公开的新闻内幕》,对今天的新闻人,也许依然有警示作用。在报道结尾处,王安写道:“在火车站,见一女同志,好眼熟,擦肩而过。我们都回头看她,她也回头看我们。我们努力回想,才想起她是我们去过的一个厂的人。人海茫茫,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但她可能会记得我们……那天来了帮记者转了转,吃了饭就走了。可能她还知道记者团拿了厂里的钱。他们,所有接待过我们看到过我们听说过我们的人,就是从我们身上获得记者的概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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