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本来就痛恨多尔衮的独断专行,见奏折中提到逼死豪格一事就更为恼火。豪格是皇帝的大哥,又是开国元勋,只因反对多尔衮就被罗织罪名整死,这在顺治帝看来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顺治七年秋天,多尔衮患病。据说是膝盖受了伤,他用了不该使用的石膏敷治,结果使病情加剧(《北游录》)。为了调治疾病,也为了改善心情,十一月中旬他率领诸王贝勒及大批八旗官兵到塞外打猎行乐。塞北寒冷的气候和行猎时过度的劳累,使多尔衮此行再也没能回到北京。十二月初九日,他病死在喀喇城,时年三十九岁。
多尔衮死后,在他摄政时期用强权压制下去的各种矛盾一下子暴露出来。首先是皇帝本人与摄政王的矛盾。多尔衮摄政时,顺治帝福临尚小,而到顺治七年时,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了。身为皇帝却无权力,这对福临来说,当然是件无法长期容忍之事。摄政王一死,福临必然要真正操起皇帝的权力。其次是以济尔哈朗为首的一批在摄政期受压的诸王与多尔衮的矛盾。那时他们慑于多尔衮的威望和权力,不敢有所表现,然而却从没有放弃他们那种保守落后的政见。多尔衮之死无疑是他们聚集起来,夺回失去的权力的绝好机会。另外,深受多尔衮信任与重用的一些大臣,此时也会为保住自己在摄政期间得到的权力而拼搏。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相互冲突,相互利用,清王朝的政局在多尔衮死后一个多月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多尔衮一死,他的亲信罗什、额克苏、鳌拜等人,即利用他的葬事大做文章。先是安排了隆重的迎灵仪式。十二月十七日,多尔衮的灵车运回京城。顺治帝与诸王大臣身着丧服到东直门五里以外迎候。从东直门到玉河桥,凡是灵车经过的地方,都有跪着哭丧的官员。公主福晋以下的命妇,则身着丧服聚集在睿王府大门内跪哭。灵车到达东直门外,顺治帝亲执玉爵为灵车敬酒,奠祭摄政王。这天夜里,满朝文武又都受命到睿王府中去守灵。接着,罗什等人又要求以皇帝的葬礼安葬了多尔衮。即使这样,他们还怕多尔衮死后的地位不牢,十二月二十五日,又通过顺治帝之口追尊多尔衮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其元妃为“义皇后”,并把他们的牌位供在太庙。他们以为这样一来,就能使多尔衮这个护身符永远存在了。
与此同时,保守派的济尔哈朗等人,利用顺治帝要亲掌大权的迫切心情,也开始了一连串的活动。他们首先命大学士刚林等到摄政王府收回了象征权力的印符、赏功册,接着就开始削减多尔衮的军事实力。摄政时期,多尔衮将清王朝的主要军事力量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同母兄弟英亲王阿济格与豫亲王多铎。他们是多尔衮推行其政策的重要军事支柱。当时多铎已先多尔衮一年病死,对济尔哈朗等人威胁最大的,就只有阿济格。阿济格是一个妄自尊大的莽夫,摄政时期,自恃有战功,曾向多尔衮提出封自己为“叔王”的要求,但被拒绝。多尔衮死后,阿济格又想扩充自己的势力与诸王抗衡。他以多尔衮生前曾说过“不满养子多尔博,而想让阿济格之子人自己亲辖乙正白旗”为由,企图吞并正白旗。阿济格的这些思想和行为,遭到正白旗多尔衮旧部的反对。他们之间的矛盾,被寻找机会铲除阿济格的济尔哈朗等人看在眼里。于是他们联名上疏,告阿济格对摄政王不敬,轻而易举地给他定了罪,剥夺了他手中的军权,将他逮捕、削爵、幽禁、抄家,并将其诸子皆黜除宗室,赏给仇家为奴。
顺治八年正月十二日,福临亲政。于是多尔衮原来的亲信一看形势有所变化,有些就投到济尔哈朗的门下。此时,原多尔衮与多铎分别统辖的正白旗与镶白旗已成无头大雁,阿济格又成了阶下囚,济尔哈朗等人认为时机已成熟,于顺治八年二月上疏,指控多尔衮“显有悖逆之心。臣等从前俱畏威吞声,不敢出言。是以此等情形未曾人告。今谨冒死奏闻,伏愿皇上速加乾断”(《清实录》)。
在济尔哈朗等人的奏折中,为多尔衮拟了下述主要罪名。一、顺治帝即位时,诸王立下誓言,由多尔衮与济尔哈朗联合摄政。但多尔衮“背誓肆行,妄自尊大”,剥夺了济尔哈朗摄政的权力,反立自己的同母兄弟为“辅政叔王”。二、多尔衮所用仪仗、音乐、侍从,与皇帝无异,所盖王府形同皇宫,并私用皇帝御用八补黄袍、大东珠数珠及黑貂褂等殉葬。三、散布皇太极称帝是违背太祖本意而系夺位的流言。四、逼死肃亲王豪格,迎纳豪格之妃。
追黜多尔衮是顺治帝亲政后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他所采取的措施与他对多尔衮的敌视态度直接相关。他本来就痛恨多尔衮的独断专行,见奏折中提到逼死豪格一事就更为恼火。豪格是皇帝的大哥,又是开国元勋,只因反对多尔衮就被罗织罪名整死,这在顺治帝看来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因此,他不顾一个月前曾亲自为多尔衮追封过“义皇帝”的尊称,断然下令将多尔衮“削爵、撤庙享、罢谥号、黜宗室、籍财产人宫”(《清史稿·多尔衮传》)。
瞬息之问,清王朝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变化。专权多年的赫赫功臣多尔衮,死后尚不到两个月就成了千古罪人。无疑,这是清人关后发生的第一场宫廷政变。多尔衮被贬黜,势必会让济尔哈朗等保守势力有所抬头。看起来这是多尔衮推行高度封建化政策的失败,但实际上却并不完全如此。这些符合历史发展趋势的政策所产生的巨大惯性,使历史的车轮仍然继续向前滚动。
蓝天白云相依,骏马羊群如梭,我出生在美丽的蒙古科尔沁,奶名玉儿。孩童时,喜欢看草原上红梅花盛开。记忆深处,红梅正绚,花泻如雨,朵朵绮丽在顷刻中绽放,绘成一朵火树花,美醉一生风中情。飞针走线,日月如梭,我成了曼妙的少女,渐渐美艳开来。这天,阳光明媚,是姑姑回来省亲的日子。我策马扬鞭,向一片蒙古包奔驰,身后听得苏茉尔叫:“格格,小心。”我笑,神采飞扬。可顷刻后失色,一阵大风吹来,卷起我的纱巾,直冲那梅花树桠奔去。纱巾挂在了那片粉红之中,格外显眼。看着那样美丽的影子穿梭其间,风又起,那纱巾翩然地跳跃,轻盈地奔向一个陌生的地方。下马欲追,适时地,手握纱巾的一个男子出现在我身后,眼眸迥然,桀骜灼人,透着惊喜,透着柔情,如同一泓深潭。我心一动。
他将纱巾为我披上,冲着我柔柔地笑开。那样的美好,好像是这草原上最明媚的一丝阳光,轻而易举地闯进我内心深处的少女情怀,搅个尘烟弥漫。斜阳西坠,暮色渐浓。蒙古包四周点燃起篝火,满州武士和族人围坐吃着烤肉,喝着美酒,欢歌笑语,伴着轻快的蒙古音乐在帐篷中央我翩翩起舞。身如杨柳,面如芙蓉,一汪秋水脉脉含情,娉婷翩跹,青影如红,我像灼灼盛开的夺魂焰火,虏获众人。那夜,苏茉尔悄悄告诉我,他叫多尔衮,怒尔哈赤的十四子,皇太极的胞弟。微风轻拂草原,衣袂飘飘。
远处悠悠传来蒙古情歌,骏马驮着我和多尔衮,信马由缰,慢悠悠地走,我后背紧贴着多尔衮的怀里。他抽出一条鲜红的纱巾,脸飞红一片,默默地为我盖在头上,任由那铺天盖地的红普照我的全部,任由他炽热的视线将我续续刻画,缠缠绵绵,绸绸绻绻。我知道,那红色的外头,那双眸子的男子,就是我的生命。“玉儿,我会守着你一生一世,岁岁年年,永远陪着你一起来看红梅花盛开。”多尔衮说话的时候,眸子里是低沉沉的温柔,仿若一时间无处呢喃的爱意,在此刻,悉数蔓展。我多想在他的怀抱里度过所有的时光,静静看朝霞与夕阳,红梅花开花落,那样就是一切。多尔衮,我心中的“萨哈达”,总是能让我为他神魂颠倒。多尔衮是我的全部,我的全部是多尔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为庄妃,择吉日返宫,钦此。”我僵住,连泪也僵在眼睫。曾经的朝夕相伴你浓我浓,瞬间,皆为泡沫。皇命难违,我闭上眼,默默领悟绝望,也享受着绝望。
终于要嫁,草原百姓欢呼。帐篷内,我木然,任奴婢为我穿衣、梳妆打扮。古铜镜中,我双眸流盼、红唇如樱、脸若桃花,鲜红华丽的嫁衣披在了身上,高贵雍容。皇恩浩荡,远嫁的队伍在雪地里慢慢前行。领队的人,就是多尔衮。吹吹打打的锣鼓声掩不了我悲观的伤心,掩不了我泪流满脸的黯然。心碎了,车轮碾过,伤痕累累……大红鸳鸯流苏头巾盖着,我突然感到莫名的苦楚。路过曾经相遇的红梅树时,我忍不住朦朦胧胧地通过那火样的红头盖朝外望。记忆,那是个美好的地方。那里,我深爱的人,曾为我承诺,要再来看这红梅花盛开……
我淡然地说:“多尔衮,能替我揭下这头盖么?”他不言,顺我的意为我揭下头盖。他望着我,眼眸中流露万般凄楚、万般苍凉、万般绝望、万般苦涩。我轻轻扶红梅枝畔,再回首,幽幽的花瓣零碎地残了一地,似漾着淡香。轻擦着我的发丝与衣裙流过,一瓣一瓣,细碎地错落成过眼云烟。“多尔衮,多尔衮,无论怎样,我始终爱你,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的美丽。”冰天雪地,我朝他,笑颜如花,春情灿烂。一阵风吹来,卷走了他手头的喜巾。大红的喜巾,在风里打了几个转,悠悠停靠在了红梅树的树桠上。我看着,心里阵阵酸软。当初,是谁为我揭下那纱巾?又是谁把那大红的盖头送来?再也说不出话,我已泪如雨下。朝多尔衮,深深弯下身子拜别。金鸾殿上,在满朝文武大臣的见证下,我与皇太级拜了天地。花烛之夜,清宁宫内,我仰望眼前威严贵气的男人,我居然有了片刻的恍惚,划过心中的是熟悉。皇太极缓缓取出我发上的金钗,一绺乌发散落下来……恍惚间,依稀窥见那个支离破碎的梦,潸然而下,再也无法收拾。
红梅花开花落,我自从进入深宫,每天看日起夕落,吟诗赏梅。轻轻拾起满地的红梅花瓣,那些娇娆的红梅,居然也这样飘零。捧起花瓣,吹,所有的花瓣飘飞在空中,那样美丽……“红梅飞吧,飞出这紫禁深宫外。飞到自由的草原上”我祈祷,可是花瓣如何可以飞离?深宫已经被朱红的大门隔离,要想飞出去,实在太难。
常常,苏茉尔传来多尔衮的问候。
玉儿,以后要吃多点,你太瘦了。
玉儿,以后心里有事不要放在心里,这样对身体不好。
玉儿……
玉儿……
疏影,暗香。我总是做一个寂寞而甜美的梦,在这梅花树下。我总是梦见多尔衮,遥遥地站在我的对面,望着我,盈盈清泪,眼光灼灼。我望不尽他眼底的情意,就觉得莫名地心疼。我试图跨越梦里的距离,但是我失败了。那是梦,如何去争取?泪落枕巾梦不成,夜深前殿叹息声。
月夜咏花怜暗淡,斜倚熏笼坐到明。
那年,宫内一阵红光冲天,我在永福宫寝殿内生下福临。
皇太极早已厌倦我的冷漠。有时我想想,淡淡一笑,或许这样更好,落得清闲自在,不必要像那些艳抹的嫔妃们一样,每天去争宠……皇墙院内,有了福临,我的日子变得充实。一炉禅香,几卷经。有时,不经意间,梦,翩然而至。梦里是一片草原,美丽的,安祥的,如此温柔地将梦拥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珍藏它,呵怜它。
崇德八年(1643)皇太极病逝,没来得及定继承人。于是,皇族的内战夺位,正白黄两旗剑拔弩张,每每都让我喘不过气。
清宁宫暖阁里,“多尔衮,我把福临交给你,今后要辛苦你了。”我一声叹气,是忧心,是焦虑,无论如何,要守住这大清基业。“玉儿,为了你,我做什么都甘愿,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让我如此甘心臣服的人!”他柔情淡笑,轻晃着掌中的茶蛊,雾一般的茶香。
同年,6岁的福临登基继位,次年改元顺治。多尔衮帮助福临治理国事,鞠躬尽瘁。多尔衮常教导福临:“你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上,才能了解千千万万的百姓疾苦。”他手上有着大清的兵权,让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没下手的机会。他们恨他,但更多的是怕他。于是,就有了流言。
流言往往是致命的。
旌旗迎风飘扬,多尔衮又要出征。
深宫寂寂,慈宁宫里,近日,我恍似被梦缠住,悄然而坚持。烟水迷离间,一梦未醒,一梦又来,层层叠叠。飘渺间,看见我深爱的人!多尔衮是那么地骁勇善战,统帅无数将领,穿着白色的战袍,迎风飘舞。刀光过处,尘沙不断随风掠过,他走在黄泉路上,步步血花……飘渺中又带来草原的芳香。几许烂漫,几许迷醉的味道。我隐约惆怅,回头找寻,他已不再,空白的微笑像过往的尘土渐渐飘忽。仿佛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海市蜃楼,在梦醒的时分悄然不见。
多尔衮,你还记得吗?你曾对我说过,此生有你,便忘却今昔是何年。
多尔衮,你还记得吗?你曾对我说过,陪伴我此生一起来看红梅盛放。
这场战役,终于接近尾声。大清死伤惨重,存活的人也寥寥可数。我终于见到了多尔衮,苍白一丝,柔情一丝,在刚毅的脸上闲闲弥漫。望着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我泪水滑下,一滴一滴,泪尽成血。我颤抖着缓缓而稳重地吻上他温热的唇,他的鲜血混合着我的眼泪滴落在地。分不清哪是他的血,哪是我的泪。真想永远这样呆在他的怀里,那就是我终生的港口,只属于我,用我的生命杜撰这一世的刻骨铭心。
“玉儿,此生甘愿为你,付出我所有。”多尔衮的话,如刀子一样刺到我心底最柔软的深处。我眼泪滂沱地说:“我如何让你执迷至此?”多尔衮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昂,形成一道优雅的弧线,刻了今朝的温柔,那是一个让人心碎的微笑。他手指人间烟火的温暖慢慢沉淀,最终冰冷下来。一瓣轻红,飘忽着落了一丝半缕的香,便散了。
“多尔衮……”繁纶褪尽铅华,翩若惊鸿的眷恋已经消散。只待他朝,再续前尘。
不期然地,梦沉半世。而今,我依旧徘徊于幽深的紫禁城。数着梅花,过着寂寞的日子,忘记等了多久,也忘记念了多久。锁了自己的情,封了一切的尘缘,只为了等待。几数春秋,梦里,是那段凄楚的爱情,混合成缕缕牵挂,等着下世轮回和心爱的人一同去看红梅花盛开……
情深缠绵人不寐,故事回首月明中。
一道红尘意徘徊,两道红尘歌舞升。
三道红尘茫若海,两厢依依再入梦。
正如我繁华而孤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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