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在对这些地方督抚大员们奏折的御批中多次表白“此事实不容已。知我非我,自有公论”。其中,他在江西巡抚张诚基奏折上的批示最为明白不过:“朕若不除和,天下人只知有和,不知有朕”。
嘉庆四年正月初叁(1799年2月7日)辰刻,89岁的乾隆寿终正寝,和的靠山顷刻间倒下了,准备靠肃贪打响自己亲政后第一炮,树立新朝气象的嘉庆终于无所顾忌了。
初四,嘉庆专门发了一道上谕,谴责前方镇压白莲教起义的将帅“惟思玩兵养寇,藉以冒功升赏”,矛头已直指后台的和。当天,即突然解除了和、福长安的军机大臣之职,命其昼夜在大内守灵,不许出入,隔断二人与外界的联系,将其软禁在宫中。
初五,给事中王念孙、御史广兴等纷纷上疏,弹劾和种种不法情状,这可能是经嘉庆特别授意的。
初八,在公布太上皇乾隆遗诏的同时,嘉庆宣布革除和、福长安的一切职务,交由刑部收监,并命成亲王永、仪亲王永璇、额附拉旺多尔济、定亲王绵恩及大学士刘墉、董诰,兵部尚书庆桂等负责查抄其家产,会同审讯。
正月十一日,在初步查抄、审讯后,嘉庆宣布了和的二十大罪状,主要有欺君罔上、压搁军报、任用私人、僭越制度、贪婪聚敛等,并通报各省督抚,命其讨论定罪,也就是要他们都表个态。嘉庆在上谕中处处谴责和获罪于先皇乾隆,那么在大丧期间处置这位先皇的宠臣也就名正言顺了。
正月十六日,直隶总督胡季堂议覆奏折首先上达,折中称“和丧心病狂,目无君上,蠹国病民,贪黩,真一无耻小人”,请皇上“特颁谕旨,立将和照大逆律押赴市曹,凌迟处死”。嘉庆御批:“在京文武叁品以上官员并翰詹科道悉心妥议具奏”,若有不同意见,“自行封奏亦可”。
实际上,就是以此折定下了基调:要包括京官和地方大员在内的全国官员表态支持他的新政。
同时,嘉庆又发布了一道上谕,重申和的二十大罪状,并有所补充。
正月十八日(1799年2月22日),在京文武大臣会议,奏请将“和照大逆律凌迟处死,福长安照朋党拟斩,请即行正法。”嘉庆表示,和罪有应得,怎么处治都不过分,但考虑到他曾任首辅大臣,为国体起见,于万无可贷之中引入议亲议贵之条,免其肆市,加恩赐令自尽。福长安改为斩监候,但要让他在牢房里跪视和自尽。
首恶既除,嘉庆马上收兵。除和的亲信伊江阿、吴省钦等人受到处分外,嘉庆下令对其余由和保举升迁或曾对和贿赂奉迎者均不予追究株连,免兴大狱,保证了政局的稳定。
处决和以后,各地督抚议覆的奏折才陆续到达。
而这些地方督抚大员不论平日与和关系亲疏,都知道和已难逃一死,因此除两广总督吉庆(编者注:清代乾隆末年共设直隶、两江、川陕、闽浙、湖广、两广、云贵、总漕、直隶河道、江南河道、河东河道等十一个总督职务,另设立十六个巡抚职务,部分总督兼任巡抚,故称“督抚”①)、云南巡抚江兰稍涉含混外,其余都称和罪大恶极,应立正典刑。
嘉庆在对这些奏折的御批中多次表白自己处置和乃迫不得已,“朕不得已之苦衷,天下臣民当共知耳”,“此事实不容已。知我非我,自有公论”。
其中,在江西巡抚张诚基奏折上的批示最为明白不过:“朕若不除和,天下人只知有和,不知有朕”
揭秘:清朝嘉庆皇帝亲政后为何果断处死和内幕
自诩为“十全老人”,在大清历史上实际执政了六十叁年的太上皇乾隆,伴随着新年的鞭炮声寿终正寝。嘉庆帝逆来顺受的傀儡生涯结束了,他终于走到了梦寐以求的权力的巅峰,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国之君!
和是靠乾隆帝的宠信而发迹,最终也必将随乾隆帝的升天而煺出历史舞台。嘉庆帝亲政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和送上了断头台,动作如此迅速,被史学界称为嘉庆帝政治生涯中最精彩的一笔。
要想扳倒权势遮天的和,嘉庆帝将会采取什么措施呢?
和家产“富可敌国”,那么,和到底拥有多少家产?
和是一代权臣,要想杀他,总得列出甲乙丙丁的理由吧,那么,嘉庆帝究竟给和定了多少条罪状呢?对于和的死,该如何客观评价呢?
嘉庆叁年冬天的夜晚,一颗巨星划过北京的上空,消失在西北,接着一阵隆隆的巨响滚过,夜空又恢复了宁静。
皇家的天文观测机构钦天监记录了这一天象。当时,人们把天看得很神秘,认为人类社会的一切都是上天主宰和安排的,对上天充满了敬畏。那么,这个反常的天象预示着什么?和告诉钦天监的官员都给我闭嘴,尤其不能让太上皇知道,否则,就让你们回家抱孩子去!“回家抱孩子去”是清朝人的口头禅,拿今天的话说,就是“炒鱿鱼”。
统治集团对此噤若寒蝉,但民间可是议论纷纷,毕竟太上皇快九十岁了,还有几天活头儿?
上皇西去,嘉庆亲政果然,到了腊月,太上皇病倒了。御医诊断为“感受风寒”,但症状也不是很典型,病症白天轻,晚上重,重到什么程度?伴有眩晕或短时间的神志不清,另外,视力和听力也急剧下降,一眼看去,老态龙钟,真像九十岁的老人了。嘉庆帝、和每天围在太上皇周围,嘘寒问暖;御医进进出出,开方下药。经过御医的抢救,太上皇病情有好转的趋向。和喜出望外,向御医承诺只要能妙手回春,保证给你们换顶戴。
嘉庆四年的新年就要来到了,皇家庆典很多,比如太上皇要主持各种祭祀,出席观看各种演出,太上皇一概闭门不出,理由是工作繁忙。但是,除夕要接见属国使臣,举办皇族家宴,正月初一要在太和殿举行朝贺大典,太上皇出不出席呢?
和坚决反对太上皇出席,说只要开了春,天暖和了,太上皇的病就会一天天地转好,现在正是节骨眼上,不能有任何闪失。嘉庆帝随声附和,希望太上皇一心养病,国事尽管放心。说得太上皇一时犹豫不决。
为了讨太上皇高兴,和报告说陕西方面刚刚来了个捷报,打了场大胜仗。这胜仗是怎么打的?塬来,清军实行坚壁清野,白莲教军断粮了,只好下山来抢。清军将计就计,做了几千斤炒面,当然,炒得半生不熟,然后拌上砒霜,放在空房子里。白莲教军把这些炒面抢回山上,结果毒死了不少--大捷!
太监连吼带喊把这一“好消息”转达太上皇,不料太上皇十分生气。根据《清仁宗实录》记载,乾隆表示:“诱贼掠食毒毙者,能有几何?亦非正办。” 就是说你能毒死几个白莲教徒,况且国家正规军剿匪也没有这么个剿法,你当是灭鼠!你看看,这个国家离了我行吗?太上皇生气了,非出席不可。
看来太上皇一点儿不煳涂,嘉庆帝与和不敢再坚持了,和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将塬定在太和殿举行的庆典挪在内廷举行。比如乾清宫、漱芳斋等,地方虽然小了点儿,但离养心殿近,而且,保健、保温等工作难度相对小一些。除夕这天,中国各属国使臣在漱芳斋朝见太上皇,嘉庆帝陪同接见。各国使臣叁跪九叩,献上贡品,其实都是些土特产,不值几个钱,然后汇报各自国家一年来的财政状况,人口数量,祝愿太上皇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太上皇耳朵聋,听得半懂不懂,但看起来心情不错。
当晚,皇族家宴在鞭炮声中举行,五代同堂,几百名皇族成员光行礼就行了半个时辰(一小时),这一折腾,太上皇的病当晚就加剧了。然而,第二天的朝贺大典还得出席,因为这一安排已经公布了。和临时调整计划,规定除了嘉庆帝、亲王贝勒以外,一律在乾清宫门外行礼,不得入殿。正月初一上午典礼结束时,太上皇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把太上皇抬回养心殿,紧急抢救,太上皇牙关紧闭,灌不下汤药,太医院的御医急得团团转,最后表示无力回天,自请治罪。和一言不发,两眼通红。嘉庆帝面无表情,呆立在那里,不知心中想着什么。内务府大臣提醒皇帝赶紧召集近支皇族进宫,与太上皇诀别。此外,摘灯笼,揭春联,做孝服,传吉祥板(棺材),千头万绪。太监慌慌张张,进进出出。宫外鞭炮声不时传来,提醒着这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但紫禁城中谁还有心思过年?
太上皇又熬过了一天,嘉庆四年正月初叁日清晨辰时,在养心殿停止了唿吸,公历是1799年2月7日的早晨七八点钟,终年八十九岁。他统治中国达六十叁年之久,是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统治时间最长的君主。
嘉庆帝跳脚大哭,和哭得几乎昏厥,太监使劲儿地干嚎,这时没有谁劝谁,都在哭,这是为太上皇尽孝的最后机会了。
在中国历史上,皇帝驾崩是天崩地解的大事,但是,比这更为重要的是新一代君主人选的确定,在老皇帝驾崩和新君主即位之间,总有一段权力交接的真空地带,而太上皇早在叁年前就安排妥当了,现在,他的死没有导致一分钟的权力真空,嘉庆帝已经做了叁年实习皇帝,现在,实习结束了,他擦干眼泪,露出炯炯目光,开始发号施令。
雷霆震怒,清算和嘉庆帝命令把太上皇的棺材抬到乾清宫,将乾清宫暂时改名“殡殿”,然后,把头转向和,命和总理太上皇丧仪。和响亮地回答了一声:喳!心里十分受用,因为当前国家最大的事儿就是发送太上皇,自己担任这一工作的一把手,可见嘉庆帝对自己的信任,顿时高兴起来,只是没有丝毫的流露。
嘉庆帝一连发布八道上谕:有向天下解释太上皇死因的;有关于丧事安排的;有总结太上皇一生功业的;有安排各省来京吊唁的;有晋封手足兄弟的;有要求北京各衙门照常供职的。看到这一幕,和暗自吃惊,怎么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文件,看来早有预备了,真是小瞧了皇帝,刚才的一丝喜悦顿时转为深深的忧虑。
下午,嘉庆帝发布了这一天的最后一道谕旨:命令安徽巡抚朱立即来京任职。听到这个消息,和凭着大半生宦海沉浮的阅历,立即对自己的政治命运做出了他此时能想到的最悲观的判断:一朝天子一朝臣,完了!回家抱孩子吧。
我在前边说过,“回家抱孩子”是清朝人的口头禅,相当于今天的“炒鱿鱼”。可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和立即觉得不妥,自己的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抱不动,人家也不让你抱;能抱的最小的儿子叁年前夭折,死的时候才两岁,唯一的孙子最近也夭折了。回家抱孩子?抱谁?老妻在一年前病逝,自己独拥万贯家财,活着还有什么乐趣,想到这里,和感觉就是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和估计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大不了卷铺盖回家。然而,第二天他发现卷铺盖回家的估计可能也过于乐观了。
正月初四上午,嘉庆帝唤过和,命令他从即日起为太上皇守灵。和大惑不解,守灵是应该的,但自己是总理太上皇丧仪大臣,总守在灵前怎么办丧事?而且,自己是政府首脑,大量的军国政事需要自己处理,不能总守在棺材边呀。突然,和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决定试探一下嘉庆帝。
“请皇上的示,自太上皇病危,奴才一直没回家,可否准奴才半天假,回家安排一下,然后回来守灵?”
“不行,没有朕的旨意,不可离开灵前一步。”嘉庆帝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走。和立刻明白了,完了,自己失去自由了。
嘉庆帝这一手确实高明,他控制了和,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任何联系,和不能勾结串联,唿风唤雨,纵有天大的能量,也无用武之地;而且,和是太上皇的宠臣,又是刚刚任命的太上皇“治丧委员会”的首要成员,说起来他为太上皇守灵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不会引起外界的猜疑。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从容布置,而和只能坐以待毙了。
但是,尽管嘉庆帝恨透了和,当他决定向和抡起巨斧的时候,不免又有些顾虑。
嘉庆帝怕什么?
嘉庆帝怕两个字--舆论。和毕竟伺候太上皇二十多年,深得太上皇的信任宠爱,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吗,现在太上皇尸骨未寒,就将和置之于法,和有罪固然无可争议,但各级官员背地里会不会说自己不厚道,不孝顺?嘉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决定先来个“火力侦察”,试探一下官员们的反应。于是,找来王杰,和现在殡殿守灵,军机处就由王杰领班,所以叫来王杰,命他起草一道圣旨,立即颁发全国。
这道圣旨用了“指桑骂槐”的办法,当时不是正在剿办白莲教吗,于是就把剿办白莲教的各级军官骂了个遍,骂他们利用太上皇的仁慈,蹬鼻子上脸,上下一起作弊。明明吃了败仗,却隐瞒欺骗;本来不过是一个小的胜仗,却夸大为“大捷”。骂得差不多了,关键的一句话出来了:“有上皇近臣,为之缓颊,几目朝廷法律,犹同儿戏” 。谁是“上皇近臣”,不用点名,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缓颊”,缓颊就是说情。看来,“上皇近臣”是这些被骂得狗血喷头的“丘八爷”的总后台,皇上的圣旨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看各级官员怎么表态吧。
敲山震虎,指桑骂槐的圣旨颁发天下。嘉庆帝的如意算盘是探探官员们的反应,最好是先由官员们揭发弹劾,然后他再顺应“民意”,严惩和。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五的早上,嘉庆帝担心各级官员麻木不仁,拿句俗话讲,一扁担压不出个屁来。决定进一步刺激一下各级官员,叫来军机大臣,再拟一道圣旨,表示“兼听则明,偏听则蔽”,自己虚怀若谷,要求各级官员敢说真话,“各抒诚悃,据实复奏,佐朕不逮” 。
“火力侦察”见效了,很快,嘉庆帝收到了两份奏折,请求把和从重治罪。这两份奏折一份是王念孙上的,一份是广兴上的,这两个人都是朝廷里的中下级官员,但来头不小,广兴的后台是大学士王杰;而王念孙是原来安徽学政朱筠的亲信,朱筠就是此时嘉庆帝急召来京的朱的哥哥。这一下,嘉庆帝心里有底了。恰巧直隶布政使--拿今天话说--河北省副省长吴熊光来京吊唁,到殡殿行完礼,赶到养心殿觐见皇上。吴熊光本来长期在军机处工作,两年前,太上皇想提拔他做军机大臣,和认为吴熊光资历较浅,品级不高(吴当时是正五品),不同意,太上皇也没有坚持。当时,和在军机处一手遮天,要说他故意排挤吴熊光可能言过其实,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但吴熊光肯定不是和一边儿的人,对此,嘉庆帝是了解的,所以,就清算和一事向吴熊光咨询。吴熊光从整顿吏治,树立中央权威角度表态支持。
根据《清史稿·和传》记载,嘉庆帝又问:“然则治之得无太急?”意思是说,现在收拾他是不是有点儿显得太性急?
吴熊光知道嘉庆帝恨不得马上宰了和,所以斩钉截铁地说:“不速治其罪,无识之徒观望夤缘,别滋事端。发之速,是义之尽;收之速,是仁之至。”意思是说,不赶紧将其治罪,那些眼光短浅的人还会巴结和,指不定会闹出什么花样;赶紧收拾了和,正可挽救更多的干部,这才是真正的仁至义尽。至此,嘉庆帝下定了清算和的决心。
正月初八日清晨,养心殿里聚集着应召而至的亲王贝勒、军机大臣。嘉庆帝一身重孝,手里拿着王念孙、广兴的奏折,怒气冲冲,当着群臣的面大骂和辜负国家恩典,专擅狂悖,宣布将和立即革职,逮捕下狱,查抄家产。接着,对中央各部人事做出重大安排,自己的两个哥哥--乾隆帝第八子永璇掌管吏部,十一子永掌握军机处,这两个人吊儿郎当,根本不是当官的料,但紧要关头,还是亲兄弟信得过。此外,亲侄子绵恩掌握北京的军权,其他部门也都换上了自己信得过的人。
嘉庆帝号召各级各地官员揭发和罪状,并带头揭发了和在自己被公开立为太子的前夜,向他递如意的事情。有了皇帝带头,各级官员争先恐后与和划清界限,并踊跃揭发和,与此同时,对和的抄家、审讯工作也在进行中。
近些年来,我看了一些清宫档案,产生了这样一个印象:虽然现存清朝档案号称近千万件,但大多数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内容,如果你想看涉及清朝高层机密的档案,对不起,压根儿就没有。我想,这类档案可能早被清朝销毁。譬如,关于审讯和和抄和家这两件事,就没有留下档案。
《春冰室野乘》这部野史中有《和供词》,是个片段,但我感觉可信度较高,从中可见和认罪态度较好,基本上承认了对他的所有的指控。当然,和对自己家产说不清数目,对于一些千八百两银子的受贿金额说不清是谁送的,也在情理之中。而抄和的家,更是收获巨大,当官员走进和那座庞大的豪宅的时候,惊叹这简直是个宝库,且不论那几百万两的黄金白银,宝石就多达四千多颗,玉如意两千多柄,珍珠更是用斗来装,不少珍宝是皇宫里面都难得一见的精品,以致无法估价。用白玉玛瑙做成的鼻烟壶一千多个,黄金制成的碗碟达四千多件,还有不少珍贵的古董、工艺品,他穿的貂皮衣有八百多件,哪一件都抵得上一个穷京官大半辈子的生活费了。身体健康的和居然还存了六百八十八两人参,比皇宫里的存货还多。这都是产自长白山或朝鲜半岛的上等野山参,要是搁在今天,能价值连城了,即使当时,抄家官员也给这些人参估出了二十七万两白银的价格。和的财产还有大片的土地,一百多所买卖,如当铺、古玩铺、银号等。所有财产一共值多少钱?现在已经查不到清政府的估价了,后人估价差距较大,最低的估价是超过一千万两,最高的估价是八亿两,近二十年来,史学家倾向于两千万到三千万两之间,这依然是个惊人的数字,要知道,当时清政府一年财政总收入不到四千万两。另外,抄家还抄出个惊天秘密--和宅院在建筑格局和装修工艺、材料方面,有模仿紫禁城的一些地方,看到这里,所有抄家的人都清楚,和死定了。
正月十一日,嘉庆帝把将和革职拿问一事公告中外,同时宣布和罪状。罪状有大有小,林林总总,达二十款之多。大致归纳起来,我认为可以分为五类:
第一类,指控和对太上皇大不敬。比如和到圆明园,进门不下马;进紫禁城不下轿;太上皇所做的朱笔批示字迹潦草,军机大臣认不得,和竟然说还不如撕掉重拟等等。
第二类,指控和揽权专擅。这类例子不少,反正就是一手遮天,独断专行。
第三类,指控和经济问题,主要是索贿受贿,纵容家人勒索,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此外,还有一条--与民争利,指的是和开办当铺、古玩店等。
第四类,剿办白莲教以来,和对各路军报,任意延搁,有心欺蒙。其实,和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怕刺激八十多岁的太上皇,从而影响身体健康,现在指控他故意欺骗蒙蔽,他也无词以对。
第五类,就一条,指控他在乾隆帝立太子的前夜向永琰递如意,泄露国家机密,邀拥戴之功。
拿今天标准衡量,和罪行中最不能容忍的是第三类--经济问题,最不能理解的是第一条--对太上皇大不敬。其实,当时的人不这么看。清政府官员贪污是普遍行为,只要不逼得百姓进京上访或激发群体性事件,朝廷大多持放任态度,况且,做官做到和的级别,只要不谋反、谋大逆,基本上就获得了免死权,经济问题要不了和的脑袋,要想杀和,必须把他的罪行升格到谋反、谋逆的高度。
根据《清史稿》记载,当时,嘉庆帝询问过臣下:“人言和有异志,有诸?” 意思是说,人家说和想篡权当皇帝,有没有?军机大臣普遍表示和心里想不想谋反,咱谁也不知道,但确实找不到谋反的证据。无奈,嘉庆君臣只能把和的罪状往“大不敬”上靠,这也是一桩大罪。
大家可能困惑,和是太上皇的宠臣,他怎么会对太上皇大不敬?大家知道,“亲近”和“尊敬”有时是一对儿矛盾,比如,你对领导毕恭毕敬,小心谨慎,说明你跟领导关系一般;相反,你跟领导拍拍打打,称兄道弟,说明你跟领导关系很铁。和仗着跟太上皇的密切关系,有时言行不检点,现在指控他对太上皇大不敬,他也有口难辩。于是,大不敬再加上其他问题数罪并罚,和就难逃一死了。最后,嘉庆帝满怀信心地命令王公大臣给和定罪,并且还独出心裁地让全国督抚发表意见:和该当何罪?
很快,嘉庆帝收到了直隶总督胡季堂的奏折,胡季堂表示:“和丧尽天良,非复人类,种种悖逆不臣,蠹国病民,几同川楚贼匪,贪黩放荡,真一无耻小人,丧心病狂,目无君上,请依大逆律凌迟处死。” 嘉庆帝对胡季堂十分赞赏,把他的奏折公开发布。其实,胡季堂表现积极并不是他的认识水平高于全国其他省份督抚,只不过保定离北京近,他的奏折一天一夜就递到了北京。接着,北京的王公大臣也对和做出了最后判决--凌迟处死。嘉庆帝对结果很满意,和的命运被最后注定了。公主求情,和自尽正月十五,皇帝向天下宣布和二十条大罪罪名成立。
次日,北京城笼罩在漫天飞雪之中,街道上人迹稀少,没有一点儿节日的气氛。雪雾之中,一辆骡车停在紫禁城西北角,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孝衣的少妇,哭喊着向神武门奔来,守城官兵纷纷迎上前去,随即下跪请安,簇拥少妇进宫,并赶紧向嘉庆帝通报。
来人是谁?是太上皇的掌上明珠,嘉庆帝的妹妹,和的儿媳妇--十公主。她十五岁嫁到和家,今年不过二十四岁,本来应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永远不会忘记,十几年前的正月里,七十多岁的老爸拉着她的手,带她逛圆明园的买卖街。太监装模作样在那里做买卖,算盘打得噼啪响,店小二招呼他们进店,她看中了一件红色夹袄,缠着爸爸非买不可。爸爸对她说,你是有婆家的人了,让你公公给你买。和紧跟在皇帝身后,听到这话,立即上前问价,太监居然报出了个很高的价格,和讨价还价,太监赌咒发誓,最后以二十八两银子成交。和买下红袄,贡给公主。现在哥哥当了皇帝,爸爸躺在冰冷的乾清宫,公公关在监狱里等着被千刀万剐,真是世道沧桑,沧海桑田,十公主一路哭着去找她的皇帝哥哥。
兄妹相见,大哭一场,嘉庆帝当然记得父亲老来得女,对十公主钟爱得令其他兄弟嫉妒,其实,他也很喜爱这个比自己小十六岁的妹妹。所以,听完妹妹哭诉,答应尽量宽大处理和一案,和罪大恶极,死罪难逃,但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最体面的死法。此外,仅罪和一人,不株连家属,妹夫的爵位不变,和的部分家产也发还妹夫,让他们的生活水平不致降低。十公主知道哥哥能开恩到这种程度,已很难得,哭着下跪谢恩。
正月十八日,嘉庆帝召集群臣,正式宣布和一案的处理结果:和本应照议凌迟处死,最起码也应拉到菜市口砍脑袋,但考虑到和曾任国家首辅大臣(政府首脑),所以,顾及国家的体面,决定赐和自尽,免家属连坐。根据《清仁宗实录》记载,几个月后,嘉庆帝解释宽大处置的理由时说:“犹念其在皇考前扶掖奔走微劳,不忍肆诸市朝。” 也就是说,嘉庆帝也承认和毕竟在太上皇跟前跑前跑后忙活了那么多年,不能说一点儿功劳也没有,不忍心把他像江洋大盗那样绑到菜市口杀头。
随即,和在监视之下奉旨上吊自尽,由于他在蓟州的坟地已经被直隶总督派人拆毁,所以,他儿子把他拉到郊外,草草下葬。这年,和五十岁。
应该指出,和不是中国历史上那种大奸大恶、残害忠良、通敌卖国的人物,他从来没有脱离乾隆帝的控制,他不过是乾隆帝的一个高级奴才而已,靠着乾隆的信任和自己的才干,爬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这决定了他必然要随着乾隆时代的结束而结束。无论是作为乾隆晚年政治腐败的替罪羊,还是嘉庆帝三年傀儡生涯积压于胸中的这口恶气的出气筒,他都必死无疑,更何况他十几年间靠索贿受贿积累起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这样一来,在所有人眼中,他的死都是罪有应得了。
应该承认,嘉庆帝对和一案的处理还是十分宽大的,和主持朝政十几年,依附者不少,但仅杀和一人,其他人基本上都免于追究,就连和派到嘉庆帝身边负监视之责的吴省兰也不过被降了几级,并没有退出官场。和的财产一事也到此为止,当时有个叫萨彬图的官员,上奏说和财产肯定不止查出之数,恐怕有埋藏转移等问题,自告奋勇请求由他负责追查。嘉庆帝大怒,说你把我看成是贪财的君主,将萨彬图交部议处,并警告今后任何官员不得再提此事 。
嘉庆帝终于走到了权力的巅峰,然而,他将怎样施政治国,他的前途又将遇到哪些波澜曲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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