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弹与氢弹研制成功对新中国意义重大,本文作者杨映梅先生亲历了当年“两弹”试爆的拍摄工作。正是老一辈电影工作者克服重重困难才为今天的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影像。如今杨先生重拾记忆为我们还原当年拍摄“两弹”的经过,为人们再现那段燃情岁月。
旧机器中找到一台高速摄影机
拍摄“两弹”试爆虽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如今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当初接受任务时,气氛非常神秘,去什么地方?拍什么东西?一概没说。领导只强调,尽快做好各项准备,随时待命。我们军人也习惯了这种受命的方式,把它看得很平淡。随着时间的推移,领导也透露一星半点消息。开始说是拍大爆炸,只能在远处拍,要多带几个长焦镜头,机器也要多准备几台。这次带队的领导是摄影行家,他知道拍核爆炸会碰到很多难题,这样才向我们交了底。当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特别高兴,那种自豪难以言表。立了军令状后,大家满怀激情地投入了拍摄的准备工作。
为拍摄“两弹”试爆影像而全副武装的摄影师。
1967年6月17日上午9时,中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
身为八一厂的拍摄人员,部队所有的新武器、新装备都见过、拍过,而原子弹还是一片盲区。任务在身,压力很大。我们决心以核专家为榜样,克服困难,趟过盲区,将专家们造出的原子弹的爆炸实况拍好。
有专家说,原子弹爆炸瞬间的闪光,有上千个太阳的亮度。为控制曝光问题,我们自制了一套深浅不同的阻光镜,并作了一系列试验,掌握了胶片曝光的难题。有传言说:美国拍第一次核试验,动用上百台机器。我们自己家底薄,但薄自有薄的办法。首先立足自力更生,着眼于现有设备,又从已退役的陈旧机器中挑选了数台,最叫人高兴的是找到了一台高速摄影机,过去因胶片拉力不够,长期无人使用。这次我们经改装、整修,并用现有的胶片反复试验,其频率达到了每秒200格左右,这正合乎了我们的要求。经过拼凑,投入这次拍摄的机器有十多台。
紧张有序的准备结束了,器材胶片等装上了军用专列。随后人员也踏上了征途。进入核试验场,我们被安排在720兵站。这里是核试验指挥机关的驻地,总参副总参谋长张爱萍同志也在这里,他是这次核试验的总指挥。当他知道我们是八一厂派来的后,就到我们的帐篷,嘘寒问暖,让人感到特别亲切。首先谈到安全,要服从指挥,零时拍摄人员的位置要经上级批准,不能蛮干。张总是个摄影爱好者,谈的内容很在行,也很有见地,让我们很受教益和鼓舞。
用遥控方式拍爆炸
拍爆炸不能靠近,只能用遥控方式拍,这方法是事先将摄影机安装在选定的位置上,拍摄指令由主控站统一下达。
在爆心附近的两个工号里,我们共安装了四台机器,高速摄影机也在其中。根据导演的要求,将四台机器作了分工,镜头焦距、光圈、频率作了统一的调整。每台频率都有提高,高速机提高到每秒200格左右,这是有风险的。胶片的感光度、镜头用的阻光镜和频率都是互相影响和制约的,不许有半点差错。
试验时间临近了,全军各科研单位在场区设置了各自的项目,其中有飞机、大炮、舰艇、坦克、车辆。这个“露天展览会”是落实周总理“一次试验全面收获”的指示而安排的。场面壮观,临战气氛浓厚。
清场的最后时刻,我们跟随基地司令员张蕴钰等领导来到铁塔下的控制室做最后的检查,室内不准外人进去。当首长从室内出来后,一扇厚实的大门徐徐关上,红底黄字的“响”字标语覆盖了整个门脸,这个场面极为醒目。“响”字标语,在整个场区是首次见到。事后得知是毛主席在一份请示报告中的批语,批语说:“原子弹是吓人的,不一定用。既然是吓人的,就早响。”这个“响”将预示国力军威的飞跃发展,意义极其深远。
爆炸的当天,摄影人员的位置、任务作了分工,我的位置在720主控站外面,这儿离爆心7.2公里,主要拍蘑菇烟云,柴森、郑治国的位置更靠前些,他们拍摄炮弹取样和坦克、步兵小分队穿越爆心等活动,这三处是经过多次申请才获准的。耳朵里传来了“5…4…3…2…1…启爆”,我提前两秒打开了机器,白光过后,露在外面的皮肤有很强的灼热感,几秒钟后,才听到惊雷般的巨响。取景框中的火球在不断地变幻,翻滚升腾的火球逐渐形成了蘑菇烟云,景象极为壮观。我跟着图像的变化,用变焦镜头不断改变景别。当烟云升到一定高度,我机器中的胶片也拍完了。
最快速度将胶片带回北京
拍完爆炸后,一是要在第一时间进入沾染区,抢拍破坏的现场景象,如燃烧的帐篷房屋,掀翻的飞机、大炮、火车头等,回收前不拍下,事后无法补救;二是要以最短时间、最快速度将安装在机器里的胶片转移到安全区。这些工作事先有预案,个人任务非常明确,均圆满完成。
在数十公里外白云岗观察站站满了专家和首长。此时,张爱萍总指挥用专线电话向周总理报告,当总理听完报告后,反复询问是不是核裂变爆炸的响声,张总指挥作了肯定的回答:是核裂变的响,我们看到了火球和蘑菇烟云。现场测到多种数据,也证实是核裂变的响。从这可以看到这一响牵动着上至总理下至亿万群众的心,他们都急切地想听到这报春的惊雷,这催人奋进的号角。
紧张的拍摄告一段落,我受命带着所拍摄的胶片,搭乘张爱萍总指挥回京汇报的专机直飞北京。厂政委张景华亲自到机场,用车将人和胶片直接拉到洗印车间。那里的准备早已就绪,张政委通宵在现场坐镇,我紧盯着药槽中循环滚动的胶片。啊!我看到成影的蘑菇烟云了!大家也怀着兴奋的心情,聚过来观看。
总理到八一厂看样片
第一次核试验是在周总理直接领导和指挥下进行的。周总理非常关心拍摄的影片,多次催着要看片子。
1964年10月下旬的一天,周总理在有关人员的陪同下,来到八一厂看样片。当总理看到火球翻滚、蘑菇烟云升腾的镜头时,非常高兴,连声说“拍得好!拍得好!”并指示要很好保管、使用这些资料,要成立一个专门机构办这件事。
1964年11月2日,在送审的对外宣传照片时,周总理亲自选了4张核试验的照片,并批示:“底片交八一厂各洗大、中、小相片三套准备发表。11月15日,核试验的电影也要搞出来。”周总理还非常重视保密问题,他提出见报的烟云照片要不要露“根”?因为不露“根”底,就不容易判断拍摄点和烟云的距离,也就难以推断烟云的高度等相关的参数。影片初稿编出来后,周总理派专家到八一厂对镜头画面逐一审核,解说词也是总理审定的。
新闻片公演后,又一次引起强烈的反响。观众齐声欢呼:我们有自己的核武器了!美苏核垄断破灭了!中国人民真正扬眉吐气了!
首次核试验圆满成功后,仅隔了半年多的时间,又相继进行了飞机空投和火箭运载的原子弹试验。这两种方式,给我们拍摄增加了难度,在没有测量仪器的条件下,我们只能利用演练的机会,将靶标刻记在三脚架上,以这种简单的方法完成了拍摄任务。
这两次核试验的成功,说明我国核武器小型化已有飞跃的进步,标志着我国有了用于实战的核武器。随后,解放军一支新的兵种??第二炮兵诞生了。
完成拍摄氢弹的任务
多次核试验的成功,预示着我国第一颗氢弹快响了。我们也在进行着各种准备,迎接它的到来。实践证明我们拍摄核爆炸的宏观场面已有成功的经验,而拍摄微观镜头,就是反映核武器杀伤威力的冲击波、光辐射,还有待突破。说白了就是机器和胶片的防护问题。摄影胶片最怕射线照射,我们的措施是用小块铅砖,垒在机器周围,特别是向爆心的一面。镜头前加了铅玻璃,外层再垒上厚厚的沙袋,很像地堡,也像土地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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