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翔
杨一民是个菜贩子。
清晨,杨一民骑着空三轮,去城东的蔬菜批发市场批了一车青菜。
杨一民卖菜的那条街叫大华街。大华街上是禁止卖菜的,街里面规划得有蔬菜市场。租不起摊点,杨一民这样的小贩子就推着自行车、三轮车、架子车,甚至挑着两个箩筐在路边卖。对他们的流动卖菜行为,有时城管管,有时工商管,有时没有人管。
杨一民刚把三轮车在路边停好,过来一个买红萝卜的。拣好萝卜,杨一民刚要过秤,街北头传来大喇叭的吆喝声——城管来了。想着城管一会才能过来,杨一民就接着秤萝卜。萝卜称完了,买萝卜的掂着走了,杨一民却走不掉了。听见大喇叭一响,街北头的菜贩子老鼠一样闪进了巷子里,城管的车呼一下就开过来了。没有号牌的白色“半截头”停在杨一民小小的三轮车前。从车里下来一个穿制服的轻人。看着杨一民讨好的微笑,制服什么也不说。
“我不卖了,我回家。”杨一民说。
“那你就回家吧。”制服说。
制服生气了,抓住三轮车车帮,没用劲就把车子掀翻了,红萝卜、青萝卜、土豆、西红柿、辣椒,骨碌碌地在地上滚。
“你赔我的菜!”杨一民抱住了制服的右腿。
“好,我赔你的菜!”制服真生气了,他不管不顾地走着。杨一民像是绑在他腿上的沙袋。制服拖着杨一民走,杨一民拖着地。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半截头上又下来个轻人,平头。平头吐了一口痰,弯腰抓住了杨一民的右脚。平头要把杨一民从制服身上拉开。杨一民抱得紧,平头一使劲,拽掉了杨一民的一只鞋。杨一民脚上的鞋太破了,鞋帮和鞋跟拽开线了。差点被闪倒。平头生气了,扔了鞋,一抬脚就踹到杨一民的屁股上。杨一民的屁股受了这一“脚掌”,疼痛通过大脑指挥双手,杨一民乖乖地松手了。
“你别松手啊!治不了你!”平头说。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制服与平头钻进车子,鸣着长笛到别处执法去了。
躺了一会,杨一民站起来,找到鞋子,却穿不上了。杨一民光着右脚,拾地上的红萝卜、青萝卜、土豆、西红柿、辣椒,总还有些没烂的。
杨一民推着三轮车来到汤全喜的鞋摊前。杨一民和汤全喜认识。
“惹他们干啥。”汤全喜说。
“唉
!”杨一民叹气,“多少钱?”
“不拿了,你够倒霉的。”汤全喜说。
“唉
!”杨一民说。
杨一民骑着三轮车在小巷子里转悠、吆喝。到四点多,菜也就快卖完了,没想到却来了好运。在一个巷子里,三个妇女围着杨一民的三轮车拣菜,过来一个骑电动车戴墨镜的轻人。连电动车都没下,墨镜递给杨一民一张五十的票子,说称四斤辣椒。接过钱,新呱呱的,杨一民就塞进了褂子兜里。接过辣椒,没等杨一民去找钱,电门一拧,电动车蹿远了。
杨一民无心再给三个妇女讲价,称完菜,骑上三轮车离开了那条巷子。没找的钱就算城管赔弄烂的菜了,杨一民安慰自己。
走到大华街,汤全喜还没收摊。想上午补鞋汤全喜没要钱,杨一民就喊汤全喜去喝两盅。在小酒馆,点了四个小菜,要了两瓶半斤的二锅头,一人一个一次性杯子,杨一民和汤全喜一口接一口地喝上了。喝着喝着,一瓶酒就剩小半瓶了;喝着喝着,杨一民的脸变红了;喝着喝着,杨一民说话了。
“×他娘,今天没白挨打,捡了个便宜。”杨一民把四斤辣椒卖了五十块钱的事给汤全喜说了。
二锅头喝完了,又要了两小碗刀削面,一算账,正好五十。杨一民从褂子兜里掏出那张五十的,递给酒馆老板。老板看了正面,又看了反面,还对着灯光照了照,终于把纸币放进了验钞机。
那个绿色的盒子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他娘啊……”杨一民直跺脚。
一阵暮霭袭来,街上的路灯显得更暗了,杨一民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走在小城的路上。
(摘自
第
6
期《四川文学》,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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