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物学上看，每个人都拥有不一样的脸庞，是什么造就了一些真正“不一样”的脸庞，又是什么让我们的脸庞日趋平庸？从美学上看，包括政治家在内的伟人皆认为，艺术修养使人摆脱了平庸。修养从哪里来？无他，读书耳。黄山谷说：“人不读书，一日则尘俗其间，二日则照镜面目可憎，三日则对人言语无味。”还有一句大家更熟悉的苏东坡的诗：腹有诗书气自华。与人交往，几句寒暄，便可判断出一个人修养如何。喜欢读书的人，即使丑陋如我，却不可憎。
1987年，布罗茨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在讲演里引用俄国诗人巴拉丁斯基的诗句，赞誉拥有艺术修养的人具备了“表情独特的脸庞”，“一个人成为作家或是做了读者，这无关紧要。获得这种独特的表情，或许就是人类存在的意义”。朱学东谈到他的读书，“也自认为拥有了这样的脸庞”。
“表情独特”的朱学东在《黄金般的天空：我的读书笔记》里列出了他的部分书单。看一些学人列书单，有时是欣慰——哦，我和他有很相似的阅读口味，有很多重叠的书。有时则像一堆儿嘲讽，虽然列书单者并没这么想，但一长串陌生或者听说没见过的书名出现在眼前，总是一种刺激。朱学东列出的170本书，小众如《想象异域》极少，多是常见的人文社科类，我勉强读过的亦不过五分之一，有些还止于“随便翻翻”。朱学东去读，是学者的眼光，我则是看热闹的。
热闹看多了，有时也会看出一点儿门道，知道哪里是要命的地方。此书第一篇读书笔记写的是杨念群《何处是“江南”》。历史上很长时间里，江南就是中国的经济中心、文化中心，特别是宋明时期。南宋以后，江南已从一个地理概念转变为思想文化概念，江南士林俨然以文化道统自居，而事实上，江南士林的历史遭遇业已证明了这一点。满清入主中原，江南士人在文化与武力上的反抗最为激烈，清廷几乎用了三朝（康雍乾）的时间，或怀柔收买或暴力镇压，才算消除了江南士人中华夷之辨的意识形态。
前些日子读《傅山的交往与应酬》，傅青主就是江南士人的典型代表。他一生视朱明为正朔，却清醒地认识到反清可以当作一种理想、一种牺牲，复明则万万无从实现。所以他并不反对家人、朋友去做官。杨念群谈的即是明末清初江南士林精神世界的天翻地覆，及清朝正统观念的最终确立。读书笔记的最后一段，朱学东点出了要命的地方。
读别人的读书笔记，就好比去同一个地方旅游。精彩美丽之处，所见必不相同，别人给指出来，所得便多了一处。而发现相同的地方，便有会心一笑。朱学东谈及格罗斯基的大部头《生活与命运》，“本书如同其他苏俄小说一样，头绪多而杂乱，永远记不住人名”。我不禁莞尔，原来记不住人名的并非只我一个。这是读同一本书。如果是没读过的书，亦可经过别人的指点，假以判断此书是否值得去读，读时需要留心哪些地方。好的读书笔记就像好的导游，或者是一篇面面俱到的深度游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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