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悠闲地走在偏僻的石子路上,初夏的阳光并不炙热,暖暖地倾洒下来,穿过密密层层的绿叶,在小路上投下一片惬意的阴凉。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回荡在清晨纯净的空气中,别有一番韵味儿。我不禁微闭双目,深深沉浸在了这番心旷神怡的意境之中。不知何时,一种清新、微涩的芳香气息悠悠袭来,时有时无,若隐若现,是那么熟悉,那么遥远。
我循着这丝芳香,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宅院前,院中一棵香樟树傲然挺立,粗壮高大,枝繁叶茂,香气袅袅。我疑惑地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切:拥挤的红砖平房,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井旁锈迹斑斑的水桶,墙角堆砌的一排排木板凳……突然,我的心里微微一惊:这不是,我曾居住了一年的大宅院吗?!
十年前,因为新房装修,我们一家暂且搬进了这个院落。那时候,这儿没有,没有空调,没有DVD播放器,甚至没有MP3,物质十分贫乏。然而,这个古旧落后的大宅院,却珍藏了我最最的一段童年回忆。
那时的大宅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小小的地盘上,挨挨挤挤地住了六七户人家:满脸皱纹,和蔼慈祥的钱老太;年轻温柔,待人和善的林阿姨;早出晚归,极富童心的吴叔叔;幽默风趣,和睦快乐的陈家夫妇;羞涩憨厚,乐于助人的打工仔小刘……当然了,比起和大人们“神聊南北”,我更盼望着与同龄人嬉戏。因为“地利之便”,不多久,我就和大杂院的小孩子们打得火热,成了称兄道弟的好伙伴。又高又壮,专爱恶搞的昊天;身段纤细,浓眉大眼的柔嘉;雪白粉嫩,蹒跚学步的小耗子;胆小怕事,战战兢兢的“豆芽菜”,甚至房东养的小黑狗溜溜,大黄猫阿咪也是我的“铁哥们儿”!
每天傍晚,从幼稚园放学回来,我便匆匆一甩书包,蹦蹦跳跳地跑去敲对面的门:“昊天哥哥,昊天哥哥,陪我下跳棋!” 那时昊天哥哥已经上五年级了,任务挺重,好胜心挺强,每晚都闷在房里看书做题目,哪有心思来理会我这“小屁孩儿”呢?见他不回应,我也不羞不恼,仍然“恬不知耻”地“砸门”,最后竟将门板当成了鼓面,“噼噼啪啪”地越拍越起劲!“哎呀呀!我的小姑!”只听得一声哀嚎,门突然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双大眼睛对着我“怒目而视”。我也寸步不让,两手叉腰,撅着小嘴,还挑衅似的“哼”了一声。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昊天哥哥只得鸣金收兵,乖乖从命。于是,香樟树下便多了一方小木桌,两盒跳棋,还有一个拍手欢呼,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一个满脸悲怆,心急如焚,不停看表的大男孩。此情此景,真是反差巨大,相映成趣啊!
可是,读后感,昊天哥哥长我五六岁,“代沟”挺大。所以,渐渐地,我也不常去缠着他了。年龄相仿的“豆芽菜”后来居上,和我成了形影不离的好。的,一轮明月高挂苍穹,满天繁星如同一颗颗晶亮的钻石,点缀在神秘的天幕上。知了声声,微风袭袭,吹过叶尖,发出低低的吟唱。大杂院里的大人们,忙完了家务,晾完了衣服,清爽地洗完澡,便摇着橙黄色的蒲扇,端着小板凳,坐到香樟树下纳凉。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和“豆芽菜”坐在凉席上,盘圈着腿,倚着香樟树干,一起出神地读着《格林童话》。“你说天上真的有小仙女吗?”还记得我犹疑不定地问他。“当然有,瞧,她们都在看着我哩!”“豆芽菜”开心地指着亮亮的星星,用稚气的童音,笃信不疑地答道……
平常的日子平淡、轻松而又愉快,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宅院里更是热闹非凡,喜气洋洋。邻里们都是真挚的人,谁家下了饺子,蒸了馒头,包了粽子,买了糖果,总是毫不吝啬地给各家各户都送去一些。手巧的吴叔叔,还为每个小孩子,做了一只可爱的“气球”。腾腾的热气,亲切的问候,快活的欢呼,伴随着樟树的袅袅幽香,回荡在小小的院落里,温馨,煞是感人。
如今,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注视着野草丛生,破砖乱瓦的大宅院,我的心里百感交集。我明白,人的一生中难免会有无法割舍的回忆,难免会有许许多多悄然的别离,但是,当我真正面对这些的时候,却仍然忧伤,怅然若失。“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微风轻轻地吹着。
依旧是,樟香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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