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鼓点伴着人的嘶吼在广袤的原野上蔓延,千万个渺小的身躯共同捣腾起漫天飞舞的黄沙,许多羸弱的身子跌倒在血泊里,用他们的鲜血融化了脚下的尘泥。
敌人退却了,我的护卫方队损失了八名士兵,我方战士伤亡数百人,这场战役打得有些吃力。然而军命在身,我蓄足了必胜的气势,在战士们迅速掩埋掉死者的遗体之后,我铿锵有力地发表了战斗宣言。看到我的战士们重新在脸上燃起腾腾杀气,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夜色渐浓,我却难眠。我是一个失败的军人,每天看见成百上千的人的躯体被捅杀、被抡砸、被碾压、被肢解……我强装冷静,心里竟早已被一股悲凉占据。我一天天地变得麻木,但变化的速度显然赶不上悲惨现实的演变,在阴风习习的深夜里,我竟泪满双眼—&mdash,日记;“悲悯”,这与军人格格不入的特质,倒像是在我脑子里扎了根。
我也曾是个杀人如麻的士兵,那时的我非常单纯:“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干掉对面的人。”这种想法似乎是正确的,它让我不断升职,现如今腰佩宝剑,胯下良驹,统领骑兵千余……然而这真是我想要的吗?
有一个美人叫秦罗敷,她让我尝到了人的热情;也让我知道世间有“爱情”这种东西;她让我体会到二十年来不曾拥有的幸福;又让我对战争改变了看法,产生了与军人毫不相称的悲悯之心。这个美人啊,她是我此生最美的梦。
那是盛夏,我带着部队扎进邯郸,驻进罗敷所在的姜窑村,意图养精蓄锐。上天眷顾我,让我在此邂逅了一位绝世佳人。那天,秦氏楼台沐浴着东南方的朝阳,闪烁着,绿竹如玉,流水叮咚,院子里摆着饲养春蚕的竹盘。罗敷梳妆已毕,提着竹篮走出来,缃绮裙、紫绮袄包裹着她姣好的身躯,明月珠在她耳畔奏着轻微的乐曲,她像是从百花丛里走出的仙子,冰清玉洁,不沾染半点俗尘,幸而她的秀发挽作一个倭堕髻,让她的面容显出些甜腻和慵懒,我才敢对她笑笑。
罗敷走出院子,竹篮上的青丝随风飘摇,像是我悸动的心。我装作游赏周边环境,骑着马一直跟在罗敷身后,与她始终保持一丈的距离。路上的行人见了罗敷,不由得停下脚步,装作整理胡须和衣裳,看向罗敷的双眼迷离而呆滞,直到我瞪了他们,这些人才悻悻地离去。有那么一霎那,罗敷转过脸,似对我一笑,我躲闪不及,倒和那些怕我的路人有些相似,我不由得有些汗颜。罗敷过处,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显现出迷醉的神情,我终于发现自己的瞪眼无济于事……
一转眼,已经五年了。对罗敷的思念像一把无形的锁链捆在我的脖颈上,让我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五年,姜窑村现在是什么样了?罗敷是否还像当年那样,提着竹篮从院子里走出来,任由竹篮上的青丝随风飘摇?像罗敷这般美丽清新热情善良的女子,是否已经萌动春心,就要答应某个男子的山盟海誓?而我呢,我站在暗无边际的苍穹下,指挥我的骑兵抛洒他们的热血,把麻木的头颅献给冰冷的尘泥。冷漠的风刺痛着曾经的罪孽,一大股冰冷的液体从我脸颊滑落。
眼前闪现一道血光,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渐渐朦胧的视线里,我看到,在姜窑山茂密的桑林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守望着远方,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刚刚严词拒绝与一名使君同坐一辆马车,她说:“尔自有妇,我自有夫!”她泪眼朦胧地倚在桑树旁,她在艰难地等待我的归乡。她的名字,叫——秦——罗——敷。
高三:冉文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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