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儿童喜欢重复做一件事。反复听一个故事,十天半月也不烦。他从故事里吸收的首先是逻辑,然后是情景,最后是概念。一定要仔细为儿童选书,要让他吸收好东西。
儿童的感觉、思维、智力、思想的最初发展需要的时间比较多,而且需要多次反复。蒙特梭利说:“如果反复进行练习,就会完善儿童的心理感觉过程。”“反复练习是儿童的智力体操。”她又说:“指导教师必须引导孩子从感觉走向概念,从具体到抽象,到概念之间的联系。”有过孩子的人知道,或者接触过孩子的人也知道,儿童喜欢重复进行一件事。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给孩子讲故事,成人一般看一遍就不再看了,反复让成人生厌。但是儿童不这样,儿童是今天听这个故事,明天也听,后天也听,十天半个月他老听这个故事,不让换新的。儿童从故事里的吸收的首先是逻辑,然后是情景,然后是准确的概念。所以一定要仔细为儿童选书,最好你先读一读。因为很多书逻辑上有错。如果你没有自信心,最好选名著,或是名家译的,名家配画的,好出版社出的,这样就放心得多。
孩子的感觉训练也经常是这样。如果他今天摸这个瓶子,他会不断地反复地摸,摸呀摸,然后你告诉他:“这个是瓶子,”把概念同孩子大脑内的感觉配上对。当你把瓶子拿起来让孩子触摸的时候,他感觉到的就是一个具体的概念。
但是,如果我们把瓶子的照片印在纸上,再让儿童看,它就是一个半具体半抽象的东西,甚至是纯抽象的。如果这个时候用文字告诉孩子“瓶子”,这时候它已经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儿童对世界的认识必是从感觉开始,当他不断触摸、感知后,他会对他所感知的东西进行组织、分类、归纳,然后产生一个概念。这个过程和机会要把握好。?教育儿童要从现实出发,从具体出发,从事实出发,从生活出发,尽量避免想像,这是蒙特梭利方法的重要原则。这个原则使现实充满了意义,使概念生成过程是完整的,从而使概念密切结合于现实,这个原则使儿童发展起驾驭现实的能力,而不是去“神游”。
一旦掌握了某个概念,儿童就会使这个概念普遍化并把所有的概念联系起来。比如说儿童今天经验了“瓶子”,又经验了“圆”,有了这两个概念,儿童就会把这两者之间联系起来,这种联系不用人教。有孩子的父母都知道,儿童刚刚开始说“妈妈,爸爸”,突然有一天就一长串一长串句子说出来。这就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很多概念,他把这些概念连接起来,由他自己来组织,不依靠成人。
老师的任务之一,就是引导孩子从感觉走向概念表达。有时当我说“给孩子自由”,很多人就说:“那照你这么说,农村的孩子应该发展得很好,因为没有人管嘛,一天到晚在荒滩野地里玩!”这里的问题在于语词表达的学习和正确概念的建立。我举一个例子,我们幼儿院来了一个孩子,他在农村长到四岁。他见了牛说“肉肉”,见了鸡说“咕咕咕”。其他很多概念也是一塌糊涂。他知道牛,但他不知道这个东西叫牛,他叫牛“肉肉”。我当时感到很惊讶,就跟老师说:“他在农村,他本来应该知道这些概念的。”实际不是这样,因为他在农村接触过这些东西,也有感觉,但没有人给他概念正确表达的语词,他的精神从未得到过提升和发展。那么这个人的心智就不会发得很好。
在教学的过程中还需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蒙特梭利所说的:“应该用一种方法来隔离孩子的内部注意力,把它固定在某一知觉上。”比如一个老师拿一朵花,或者一件衣服,告诉孩子“这是红色”,那么这个老师就没有做到“用一种方法把孩子的内部注意力固定在某一个事物上”。因为她同时给孩子指示了很多东西:衣服、颜色、穿衣服的这个人……
如果你用色板给孩子解释颜色就不同了,那是一个隔离出来的实物。儿童看色板的时候,他的视觉能排除任何其他颜色的干扰、刺激和引诱,而单独感觉这一个色,并建立一个概念。你问:“这是什么颜色?紫色,它的准确名字叫紫色。”如果你是用色板给孩子这样说紫色,孩子可能就会对你说:“你穿的衣服也是紫色的,我们幼儿院开的什么花也是紫色的,还有我们那个教具也是紫色的……”这个过程显然是一个从具体到抽象,从特殊到普遍的过程。儿童早已在生活中看到和感知到了紫色,但并未概念化,这一概念一旦建立,儿童就会把这个颜色使用在任何一个物品上。如果你用花教的话,儿童会认为花是红色,红色是个花。
蒙特梭利给教师提出了一些要求,她提出的第一点要求是:教师教学时说的话必须要简单,只引起名称和它代表的物体或抽象概念之间的联想。我举一个例子,比如说三角形,蒙特梭利教育中要求只教名称和它代表的物体之间的概念的联系。也就是说当我拿出这个三角形的时候,我会直接告诉孩子:“这是三角形”,不再说别的。
与此同时重要的是,如果要让儿童概念掌握得准确、快捷和彻底,你还必须准备两三件供儿童对比抽象的东西,比如色板,你要在两三个不同色板中指示颜色。比如三角形,你要在不同形状中对比,比如在圆形、方形中指示三角形。不然的话,儿童会把语词暂时存在记忆中,等待抽象的机会。这个过程可能很长。
儿童可以通过名称建构他的意识活动。比如,儿童对球体的认识可能来自于皮球,也可能来自于球体(教具的一种),也可能来自于圆月等,当成人说到球体或圆时,儿童可以通过记忆,在思想中把名称和物体联系起来。这是从普遍意义来讲的。在具体的教学中,我们使用教具用三段式教孩子某个准确而具体的概念,当儿童不能指给我们这一物体,我们就可以从中发现儿童还没有将名称和物体产生联系的能力。让我们学着等待儿童的这种心智状态的来临吧。
蒙特梭利说:“如果孩子没有犯什么错误,老师便可以唤起和这一物体概念相关的活动。”这个“错误”指的是,儿童是否准确、清晰地掌握了新概念。前不久,我对六岁的儿子说:“你一生追求什么?”他说:“玩!”我说:“我指崇高的理想。”他问:“你说什么?”我说:“真、善、美怎样!”他说:“打针的针吗?”我心想:“我不能说真理的真,他不懂。”我说:“真实的真!”他哈哈大笑说:“你为什么不说真理的真呢!”“真实”、“真理”,恰是相近概念的发展。也就是儿童完全掌握了这个东西的时候,你才能加入另一个内容。
当我们给孩子讲生物链时,我们讲到食草动物、食肉动物、腐烂之后的动物如何滋养土地,生出更茂盛的植物,那些概念掌握得很好的孩子会马上说:“噢,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大孩子会说循环。甚至一个小孩子,他不断用手比划着,想表达什么,画了一圈又回到起点。这时我们只说“循环”。把这一词汇同他的大脑的概念配上对就足够了。
蒙特梭利说:“关于将孩子所学的概念一般化的问题,即把这些概念应用于他所处的环境中,我并不主张在一定时间,甚至在几个月内上这样的课。”儿童如果将他已掌握的概念,在对环境的自发的探索过程中一般化,这是一个内在机制转换的过程,也是儿童掌握概念的目的。它需要时间,有的儿童可以马上做到,有的需要更漫长的时间。这是个认知的延迟问题,不仅儿童,成人也有。当你告诉儿童这些内容的时候,可能儿童一年都不使用这个概念。但是一年以后,孩子遇到相同环境的时候,他可能突然就说出来了,并领悟了它全部的意义。有的孩子是当时就用,有的孩子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用;有的时候你以为孩子没有掌握,其实他已经接受了,只是他还没有使用而已。
我儿子四岁时,我和他一起使用色板。他对色基本上认识了,但从不对我谈起,似乎对色一无所知。前不久,我孩子突然开始对我说:“妈妈,你看,这个颜色是浅粉色的。这个颜色比这个浅色深一点,是深粉色的。”一天到晚总给我说,我也没在意。说多了我才感觉到,逻辑化的色板(色板第一组是三元色,第二组是间色,第三组是从深到浅,有七块深浅不同的色)他已经掌握得很好,并能自由使用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将概念一般化了。
关于蒙特梭利教具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小故事。我们的色板大都是木头做的,中间一块板子,两边是白色的。我知道有些色板是塑料做的,塑料跟木头在感觉上不一样,塑料的很轻,你拿一下木头和塑料就会发现。如果我们在路上看到一块很漂亮的木头,一块像方砖一样大小的木头,你一定会捡起来。如果是一个塑料块你很可能不去捡起来。到底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我们做了成人,我们已经不太能说清我们更原始的感觉了。但我认为大自然非常奇妙,生命的本质可能跟自然的东西相通。儿童喜欢摸木头的东西,确实,就我们感觉,色板如果做成塑料的话,它有可能给孩子产生一种玩具的感觉,非常有可能。有的木头做的乘除法板很大,抱起来是很有重量的。有时候孩子抱不不动,贴在肚子上靠腹部的力量来抱。如果做成很小的,或者做成塑料的,那个感觉就全部消失了。
做教具的刘老师拿了一块木头,像书那么厚,像成人的手掌大小。我儿子看见以后就要了来。结果那块木头在那一周就“吃香”得不得了。幼儿院的孩子一般不强制拿别人的东西,但那块方木块例外。只要辛辛不小心放到哪儿,一回头方木块准就不在了,立刻被另一个孩子拿走了。那个孩子一不留神,又被另一个孩子拿走了。晚上辛辛站在门口大哭,说:“我的木头让琪琪拿回家了。”我说:“什么木头?妈妈再给你找一块。”“不!就那块木头,就那块木头!”后来我问刘老师,他说:“是我们工厂的一块木头,我觉得特别好,摸着特别好,我就给辛辛了。”我对儿子说:“你不要着急,妈妈明天给你拿来。”
第二天,那个木块又出现在幼儿院里,一个传一个。后来我就问:“这个木块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刘老师全家都是木匠出身,他说:“木头很奇怪,尤其那种‘言林术’,拿在手里的感觉妙不可言。”至于这个“妙不可言”妙到什么地步我说不出来,但是我们的老师都有感觉,刘老师说他“极喜欢摸”。这就让我想起日本的一本小说,一个小孩子摸葫芦,上课摸,睡觉也摸,干什么都摸,最后别人把他那个葫芦硬是给砸了。这当然就破坏了孩子对这个葫芦的感觉能力。
这个木头块那段时间成为孩子们的黄金块,它传了很久,我儿子为它哭过好多次,一个月后,它神秘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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