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代孕妈妈：怀孕后不敢出家门
小寒（化名）的联系方法，是国内一家代孕网站提供给记者的。没有电话也没有地址，只有孤零零的一个QQ（网上聊天）号码。小寒后来告诉记者，自从怀孕以来，这是她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
“我有一个3岁的女儿。”这是小寒向记者说的第一句话。她来自江西，2000年大学毕业后，和男友一起到上海工作。两年后，他们结婚了，并生下一个女儿。让小寒没想到的是，丈夫的思想十分封建，一直为没生男孩耿耿于怀，对待她的态度急转直下。2004年，小寒发现丈夫有外遇，一气之下和他分了手，带着只有1岁的女儿独自生活。
“当代孕妈妈的确是迫于生计。”2005年初，因为工作上不顺心，小寒辞职了。由于一直没再找到合适的工作，积蓄也快用光，焦急的小寒每天在网上胡乱搜索。一天，她偶然在一家代孕网站上看到，那里正在征集代孕妈妈。小寒私底下算了算，根据网站上的条件，自己如果做代孕妈妈，能获得最高档次——8—10万元的补偿金。她怀着好奇的心情给网站打了电话。
“一开始，在心里斗争了好久，我去查过这个网站的资格认证，在网上拼命搜索代孕是怎么回事，就是想给自己当代孕妈妈找一个理由。”最后，小寒还是说服了自己。“我也不单是为了钱，如果为钱，女人有更多的途径去赚。”小寒说，她有一个好朋友，因为不能怀孕，家里人每天都愁眉苦脸的，丈夫在长辈的压力下，结婚不到3年就离开了她。朋友每次谈起这事，就会痛苦地哭起来。小寒觉得，这种痛苦是任何人都没法理解的，这也是她决定做代孕妈妈的原因之一。
“很多人一提起代孕妈妈，最关心的就是她们到底拿了多少钱，很少有人了解代孕的痛苦。”小寒告诉记者，自从和代孕网站签了合同，很快就有一家人找上门来。经过协商，那家人带她到香港做手术让她怀了孕，从此她就安静地呆在家里，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这段时间，我一个朋友、亲人都没见过。”有两次父母想来上海看她，她只好撒谎说自己经常出差，没时间陪他们。过年的时候，她不敢回老家，只能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留在上海。“除了去楼下买菜做饭，我连超市也不敢逛，怕碰到熟人。”小寒的话里透着辛酸。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分娩了，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小寒却越来越强烈地感到莫名的恐惧，因为“做手术的时候肯定没一个亲人在身边，孩子生下来也要离我而去……”
美国代孕妈妈：放弃孩子真的很难
在美国找一个代孕妈妈其实并不难。在记者生活的加州理工学院校园的布告栏上，就曾出现过这样醒目的广告：寻找愿意捐献卵子的女性，报酬为8000—10000美金。“代孕”在美国已经有30多年的历史，虽然一直受到争议，但3万多个“代孕”孩子还是在不断的争议中出生了。
在代孕公司的帮助下，记者见到了几个代孕妈妈。和大多数人一样，“代孕能够获得多少报酬”是记者最关心的问题。然而，所有代孕妈妈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我做代孕妈妈不是为了钱。你知道生一个小孩要受多少折磨吗？2万美金根本买不来我受的痛苦。”不过，话虽这样说，做代孕妈妈没有报酬也是不可能的事。先后帮人怀过3个孩子的露丝告诉记者，做代孕妈妈的过程中，“办手续、做检查都很花时间，还得请人帮我看自己的小孩，开销很大；再加上代孕行为在美国得不到任何法律上的保障，因此，目前做代孕妈妈的个人报酬一般在1.5万—2万美元之间。”此外，记者也了解到，美国很多代孕公司都已有20多年的历史，生意依然红火，可见此行业的利润并不低。
在美国，做代孕妈妈并不需要遮遮掩掩。新泽西州一位叫玛丽的代孕妈妈告诉记者，亲戚朋友都知道她做代孕妈妈的事，他们认为她很勇敢，因为“生孩子是要冒生命危险的”。此外，她认为，给人代孕最关键是要得到丈夫的支持，如果丈夫不理解、不配合，那么往往在成全别人的同时毁了自己的家庭。
虽然和中国比起来，美国代孕妈妈所受的压力要小得多，不过，十月怀胎之后对“自己的孩子”难以舍弃，却是她们在情感上所面临的共同问题。美国传统的代孕方法是将代孕妈妈的卵子和领养父母中父亲的精子人工合成后的胚胎放置于代孕妈妈的子宫内，因此，很多代孕妈妈会在生下小孩后由于“舍不得”而改变主意。1986年在新泽西州就发生了这样一起轰动全美的案子，不过，官司打了两年，法院最后还是将孩子判给了领养父母。现在的代孕方法发生了改变，一般用第三者（匿名女性）的卵子取代代孕妈妈的卵子，使代孕妈妈和孩子没有血缘关系，以避免她们发生较大的感情困扰。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代孕妈妈为“自己的孩子”牵肠挂肚，甚至有人连和孩子告别的勇气都没有。露丝就告诉记者，在怀孕的过程中，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这只是给别人帮忙生孩子，“只是把我的肚子借给人家用，孩子是人家的，没有什么难分难舍的。”不过，当孩子送出去之后，她也会抑制不住地想念他们，每到圣诞节她都会给他们寄卡片问候，如果这些孩子能给她回个电话或也寄来一张圣诞卡，她就会非常高兴。
孩子的情感有谁考虑过
在长达3个星期的采访过程中，记者一直在考虑，除了代孕妈妈的情感遭遇以外，这些用“代孕”方式生下来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感受？虽然很多接受代孕服务的家庭都避讳将这件事告诉孩子，不过，纸毕竟包不住火，当秘密揭穿的那一天，这些父母将如何向孩子解释他们的身世，是很多人所担忧的问题。
记者曾看过一封由代孕妈妈所生孩子写来的信，这个叫布莱恩的18岁男孩的话让人震撼不已。他说：“我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世了，现在终于知道原来我是‘代孕妈妈’生的……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因为我没有‘母亲’！这种悲哀有谁能理解？”除了金钱、伦理道德和法律问题之外，代孕更应该关注的，是人们所面临的情感危机。▲
《生命时报》 (2006-07-04 第2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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