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都说爱情有七年之痒的咒言。宋斯如掐指一算,苏菲雅出现的时候,自己和温婉的婚姻正好走到了第七个年头。
宋斯如和温婉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个时候,宋斯如28岁,温婉24岁。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周折,一年之后便结了婚。其实说到宋斯如,本是英俊与才情并重的男子,只是长时间地投入到工作中去,身旁女子的媚眼与殷情统统失去了作用。等到功成名就之后,母亲在那头逼着他相亲,第一次正眼相看的就是温婉。也许是一见钟情或者先入为主,反正后来事情就成了。等到行完了夫妻之礼,宋斯如才恍然大悟,原来除了工作上的成功能给自己带来愉悦之外,和妻子一起更能让自己兴奋激动。宋斯如本是想就这样好好地和温婉过完这一辈子的,但时间在宋斯如日渐平淡的冲动里滑到了第七个年头,眼见着左邻右舍朋友亲戚个个抱上了孩子,自己的心里就更加地失落起来。人到中年,膝下无子怎不让人心生悲意呢。后来两个人到医院里检查,结果是温婉不孕。
这一年,日历上写着2000年。宋斯如时常坐在沙发上盯着这本日历看,眼神里渗露着说不出的无可奈何。宋斯如想,这本该是新气象的开头一年啊,可我怎么遭如此的不如意呢?至于温婉,背地里流尽了泪水,寻遍了名医偏方,但到最后仍是悄无声息。
时间如水,无声地流泻过去。
二
事情在这一年的5月份发生了变化。
宋斯如的老同学办了一个宴会,邀了宋斯如去,于是就去了,然后苏菲雅就出现在了宋斯如的视线里。后来等到宋斯如回想到这一节的时候,总会觉得苏菲雅的亮相如同一条水蛇,扭动着柔若无骨的腰肢,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在众人之间,游刃有余。一双生出钩子又滴出水来的媚眼,直勾勾地向他看来,让他立刻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恐慌,即使是有意背过身来,也是如背针芒。
宋斯如想,这一次怕是逃不过去的劫难了。但他知道,和这样的女子爱上了,必定是要承受天翻地覆般危险的。于是他犹疑过,并试图回避过,但苏菲雅的一句话,彻底动开了他的防线。苏菲雅说:我知道,你的婚姻不幸福,也不完整。
这句话是苏菲雅请宋斯如到家里来吃饭的那个晚上说出口的,电话里说好四五个人一起,但等宋斯如去了之后才发现,哪里来的其他人等,偌大的客厅里,摆在桌子上的是一顿烛光晚餐,映入眼帘的,是苏菲雅穿着性感之极的低胸晚装,红装素裹,分外妖娆,胸口的地方更是对宋斯如大敞,袒露无限风光。
道义上的直觉让宋斯如连忙垂下眼帘,转身向外走。但背后响起的声音却让他的动作定格在了门把上:我知道,你的婚姻不幸福,也不完整。
这句话让宋斯如一下子蔫了,如同一处流淌着鲜血的伤口,被撒上一把盐或者踏上一脚。看来,这个女人并非只是蛇妖,宋斯如想,起码,并不是一个浅薄到只剩下肉欲的女人。
后来,一切就这样水到渠成了。苏菲雅的床上,一切宣泄在了娇喘急颤上,那一把水蛇般光滑柔软的腰,在宋斯如的手掌里严丝缝合,而当宋斯如托住这腰时,面前的小腹让他的眼底便如同捧着新生的婴儿一样,放着满是欣喜的光。
三
有了这样的开头之后,宋斯如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苏菲雅的家里。与之对应的,便是在温婉那里早出晚归。温婉是那样柔顺的女子,向来的温柔与自身的缺憾,到了最后是自己封上了自己的嘴。一腔的怨说不出口,就全在一双眸子里闪烁,看得人心生戚戚凉意。可是,陷在旋涡里的宋斯如,哪里还会看见这些,出现在眼底的,就只剩下了苏菲雅如潮水般涌来的身体和娇滴滴的呼唤:你过来好吗,我好想你。
这样的情况,在2001年的时候成倍地增长起来。那个时候,宋斯如已是三天两头的彻夜不归。有时候,当温婉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时,宋斯如甚至有些听不出这个曾枕在自己臂弯里,整整7年的女子的声音。
宋斯如也忏悔过,七年的感情按照一日夫妻百日恩换算过来,是该够过完今生来世的。于是,在给苏菲雅买东西的时候,背地里必定要多买一份给温婉的。工资下来之后,一部分给苏菲雅,剩下的全给了温婉。
但让宋斯如不解的是,自己给苏菲雅买的衣服,第一日买,苏菲雅第二日便穿出门,并且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追着问好看吗,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而温婉,却都一律放在了衣柜里,一件件凉凉地挂着。
宋斯如问,温婉,我买的衣服你怎么不穿呢?温婉笑着说,太大了。宋斯如奇怪,说,我可是按你的尺码买的啊,你以前都穿这样大的,温婉笑着说,可是现在,我穿不上了。
宋斯如一下子没了话,眼前的温婉,早已是瘦到让人寒心。往日的圆润与神采,不复存在。如今的一个笑,聚拢了颧骨上仅有的一些肉,其他的全都削尖成了锐角的下颌。
每次看到温婉如此艰辛的笑,宋斯如的心底就忽然涌上钝击般的疼痛,接着眼晃出过往的温情让他有一种回头是岸的冲动,但当他刚有洗心革面,好好和温婉过下去的念头时,又一个字眼顽强地蹦到眼前:孩子。于是,对温婉的悔加上无子的恨焦灼其心,让他左右摇摆,举棋不定。苏菲雅的枕边,温婉的身旁,宋斯如开始整夜地失眠,黑暗里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宋斯如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2002年,就在这直直的眼神里,流了过去。
四
2003年一开春的时候,事情走到了两难的局面。3月里的一天,苏菲雅告诉宋斯如,说她怀孕了。这个消息让宋斯如的脸上出现了东边日出西边雨的表情。9年的翘首期盼,年近不惑的得子,怎能不喜出望外。但他心里同时比谁都清楚,孩子要生下来,苏菲雅就得有正式的名分,于是,向温婉摊牌,不等苏菲雅提出来,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
在孩子与妻子之间如何抉择呢?宋斯如想,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下了债,否则为什么这辈子要面对如此两难的选择。后来有一天,苏菲雅忽然说,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离婚,否则我把孩子做掉。
于是,4月份的时候,宋斯如出现在家里的频率高了起来,几乎是夜夜守着温婉睡的。温婉高兴起来,天天做出各种不同风味的菜来填实宋斯如的胃。整整一个四月,温婉给宋斯如做了180道菜,每天6道,中午晚上各3道,菜式从川菜到粤菜,然后是徽菜和上海菜。
宋斯如吃得很是得意,甚至想,这样过下去也很好啊。但手机的短信上,一再出现的催促,让他在饭后就紧锁起了眉头。温婉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照样笑着做出一道又一道的美味,只是自己在饭桌上却很少动筷。有一次,宋斯如一边吃一边问说,温婉,你也吃啊,怎么老是看着我吃呢。温婉的眼神变得飘忽和复杂起来,她说,想把能做的都为你做了,以后怕是再没了机会。
听到这里,宋斯如的心里又疼痛了起来,伴着的是考虑许久的话咽了回去。
4月,很快过去了。宋斯如想,怎么办呢?
五
5月一开头的早上,苏菲雅的电话就到了,语气里充满了责怪和威逼的味道。苏菲雅说,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你怎么还没离婚呢,你再这样的话,我就去做掉孩子了。宋斯如在电话里唯唯应承,说不要着急啊,快啦快啦。然后便挂上了电话,并且故意将电话不放平稳。
那个时候,温婉就躺在他身后的被窝里,一边直起身子一边说,斯如,今天想吃些什么菜呢?宋斯如说,随便你啊,我要上班去了。
温婉走下床,从衣柜里取出西服,抚了又抚,然后帮宋斯如穿上,接着又抚了又抚。宋斯如笑起来,说要是再摸,就破了。温婉也笑起来,说,以后要记住啊,这件衣服不能常洗的。宋斯如赶着时间去苏菲雅那里周旋,没有多想,说知道了。
但是,等到宋斯如千般劝好苏菲雅再多给些日子回到家后,温婉已经离开了。整个屋子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但都只剩下了宋斯如的衣物。桌子上唯一与温婉有关的是一纸离婚协议,上面有温婉的签名。在它的旁边,有几句温婉留下的话:这是我和她的约定,一个月为期。除了孩子,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做完这180道菜后和你离婚。你不在的日子里,它们伴着我一起走过来,像孩子。
宋斯如发了疯地往外跑,可是到哪里去找呢,找到又如何呢?一切举棋不定的犹疑,徘徊在孩子与妻子之间,他是抉择不了的啊。也许就这样一直拖着,也许要了孩子离开温婉或者相反,但现在,温婉走了,结局就只剩下了一种。
宋斯如想,温婉能去哪里呢?那个时候,窗外飘过大朵的云,聚了散开,散开聚了。走到卧室,忽然看见衣柜里给温婉买的衣服。温婉一件也没有带走,全都无声地挂在那里,凉凉的,像在诉说着独守的怨。
六
宋斯如的孩子5岁时,身边的朋友说,你该把她送到幼儿园里,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大的孩子可以和她一起玩,孩子更开心。宋斯如想想也对,自己长时间的工作,有时候的确不能面面俱到。于是便开始四下里打听哪里的幼儿园好,又一个朋友告诉他说,西区有一个幼儿园很好,特别是那里的伙食,园长亲自下厨,会做整整180道菜呢。
宋斯如听到这里,心里就颤抖起来,整整180道菜,温婉就做过给自己的,曾经的温柔与幸福,是自己一手放弃的。
开了车去了,一进门就去找园长,一个阿姨告诉他说,园长现在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呢。于是又往厨房里跑,从园长室到厨房,只有500米左右的距离,但宋斯如走起来,却如同一条走不完的时间隧道,仿佛走了5年才走到。
然后宋斯如说,温婉,你还好吗?
时间定格在了那个转身的瞬间,5年的分别与离弃,深爱与伤害,在温婉的笑里成了过往的片段。岁月的痕迹,容颜的衰退,眼角的皱纹记录了所有的一切酸甜苦辣、不谙世事。时间的流逝,冲淡了记忆里的痛处。两个人都再说不出话,这个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爸爸,我们还没报名呢。”
温婉走过来抱起这个孩子说,是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温婉儿,怀里的小姑娘抢着答到。温婉呆住了,然后听见宋斯如说,这是我唯一忏悔的机会。
温婉说,那她不反对吗?宋斯如说,她在5年前就因为难产而死。弥留时告诉我一切,原来孩子是他人的骨肉,与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可以给孩子正式的名分,不想她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那个男人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温婉说,原谅了她?宋斯如笑起来,说为什么不原谅呢?何况怪她什么,如果不是我自己,哪里会有今天的结局,伤了你也害了她。一直想要孩子,可我忘记了,没了爱,即使有了孩子又有什么用呢,苏菲雅到最后的时候眼角挂着的都是泪。也许她也明白了吧,没有那个男人的爱,何必要这个孩子出生,无父无母,如何成长。
温婉叹了气,搂紧怀里的孩子,亲了又亲。
事情的结局,在阔别了5年的厨房里画上句号。温婉再一次地做起了那180道菜,只是再做完第180道菜后,紧接着的是第181道,还有更多。只是那天,当温婉将那第181道菜端上桌子的时候,宋斯如一下子落了泪。孩子哪里知道其中的究竟,拍着手说,爸爸都这么大了还哭,真羞。温婉背过身,无声地笑起来:自己这5年,哪里放得下他,每时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到他的身边,给他做出这道菜。
宋斯如说,温婉,这道菜我在菜谱上怎么从来没见过啊,你不在的5年里,我看过好多菜谱。温婉笑了说,这道菜是我自己做的,菜谱上当然找不到。宋斯如问,那你管它叫什么名字呢?温婉说,何日君归来。宋斯如又没了话,只是这一次不是那么无言地坐着,而是径直走过去,对着温婉的唇就吻了下来,久久不放。
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纵使伤得再深,恨得再切,哪经得起这样深的一吻,泯了今世恩仇,定了来世名分。宋斯如想,也许这是这辈子注定的劫难吧,告诉自己来世要是再碰到这样的困境,可不能再糊涂了。
这个时候,窗外正缓缓地飘过大朵的云,在风里聚了散开,散开聚了。淡紫色的天空,温馨得让日头渐渐失去光泽。
一切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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