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认识桃小倩是从她母亲开始的,她母亲竟然是我们的媒人,准确地说,是岳母大人认为我人才出众,才破格优待让我做了她们家的上门女婿。
她们家条件极好,岳父离世早,留下偌大的家业,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结婚时,岳母十分欢喜,拿出了大笔的钱财补充我家的捉襟见肘。
我遗传了母亲良好的基因,知道疼人,话也会说,一来二去地,嘴上糊了糖,将老人家哄得团团转,笑得合不拢嘴。桃小倩说我是个两面派,对待她一个样,对待岳母一个样,我则回答她:你上岁数了,也会像个小孩似的,需要哄。
(2)
我与桃小倩的婚姻破裂是在一年后,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脾气不合,性格有距离。在日常的琐事中,我们开始吵架,变本加厉,摔东西,扔碗筷。
按照常理,我们每天都要去给岳母问好,而由于我们关系破裂,搁置了几日,岳母却打电话过来了。
我知道自己该编织一个谎言,虽然硬生生地,我在电话里这样说:“妈,没事,我的腿摔了下,在家里养着呢,倩倩陪我,没空过去。”
挂了电话,桃小倩投过来感激的目光,我没好气地回答她: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让老人知道我们的破事,这是我的处世原则。
桃小倩收拾好打破的物品,去厨房里做饭了,我们的战事暂时偃旗息鼓。没有想到的是,偌大年纪的岳母竟然自己跑了过来。
她嘘寒问暖着,我则装腔作势地坐在床边上,老人家问这看那,说需要用红花油,还说有位老中医治这个十分擅长,就在某处的胡同里,等等。
(3)
有了裂痕的婚姻,要想维持,除非你是一位一流的情场高手,知道忍让,知道退缩,知道如何缝合,还需要拥有一支万能的黏合剂。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掌握了桃小倩的足够证据,她正恋着自己的上司,而她呢,竟然像没事人似的在晚饭时分打电话给我:“你去看看母亲吧。”
扔了电话,我好想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品全部砸掉,以暂时熄灭内心的痛苦。
岳母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来,和颜悦色地劝我:“我跟小倩说过了,赶紧要个孩子,这么大的人了,我等着抱孙子呢!”
我无语泪先流,现在我才知道,我是个内向不争气的男人,内敛也容易造成自负。
岳母则数落小倩的缺点:“她宠坏了,人却不坏,就是心大点,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是叮嘱她注意身体,她说人老了,腿不听使唤,有时候走路有些哆嗦,我说不行就请个保姆吧。
我拨通了桃小倩的电话,她半天不接,通了后,我听到了肆无忌惮的音乐声裹挟而来,我说咱妈需要雇一个保姆,她听不清楚,说我?唆,我无奈之下,只好挂了电话,自作主张。
(4)
我花了两天时间,请了个保姆,保姆倒是十分利索,就是方言挺重,岳母听不懂,一个劲儿地跺脚。
晚饭时分,便接到了电话,保姆无法适应老太太的苛求,老太太竟然用拐杖去击打保姆,保姆闪身后,老太太跌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省。
我赶紧打车过去,却遇到了桃小倩下车,一个标准化的男人送的她,她恋恋不舍的目光打断了我仅存的希望,我抱定了决心,找桃小倩好好谈一次话,赶紧散吧,别耽误了彼此残剩的青春。
幸亏无大碍,老太太只是受了惊吓,我们只好住了下来。
深夜时分,桃小倩与我理论,说我是白痴、无知,不像个会办事的男人,我终于爆发了怒火,说你在外面胡作非为,放着母亲不管,我来帮忙,竟然落个这样的说法。
桃小倩被我戳了脊梁骨,变态似的打我,我们吵架的动静极大,不知何时,岳母竟然步履蹒跚地出现在我们的房门前,她颤抖着身子指点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们赶紧收敛了各自的狂妄,桃小倩坐在床前一言不发,我则掸了掸身子,强颜欢笑:“妈,我们玩呢。”
我搀扶岳母下楼,岳母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安常处顺,我点头表示同意。
那晚,我睡在地上,桃小倩则再不发言。
我们起床,装模作样地一前一后准备下楼,竟然发现我们的房门前支着一张床,岳母悄无声息地在床上半躺着,桃小倩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我也感觉鼻子猛然酸楚。
(5)
我们终于心平气和地商量好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收敛彼此的嚣张,目的只有一个,稳定生活。
一天早晨,我们出门分开后不久,便接到岳母出事的消息,大街上,岳母晕倒在地,幸亏两个好心人帮忙送去了医院。
我们弄不清楚为何她会外出,一个邻居告诉我们:你妈老是跟着你们,跟了一个多月了。
那一刻,再多的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
我与桃小倩在家里平心静气地谈了一次话,我倒出了隐藏心中多年的苦水,而她则怨天尤人地摊着手说:“我们实在没有共同的爱好,这样过下去,有必要吗?”
我和桃小倩终于还是分了手,是岳母做的主,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人,她说做事情要善始善终,既然没有了感情,勉强撮合在一起就是对双方的伤害。
签完离婚协议后,老太太潸然泪下,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问我还会过来看这个老太婆吗?我声音颤抖着:“妈,会的,一定会的。”
(6)
老太太晚年得了“老年痴呆症”,这已经是三年以后的事了,其间,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并且有了爱的结晶,而桃小倩也顺利地与她恋着的上司结婚,爱情圆满。
老人的生日,我们举家前往,老太太坐在轮椅上面,一脸的幸福。
桃小倩与我礼节性地握手,问近况,我与她的另一半在一旁纵论是与非,桃小倩开的头,对老人说道:“妈妈,生日快乐,我爱你。”
老人家点头,眼神到处瞅着,桃小倩急忙附和着:“曹小郎,在那儿呢,曹小郎比我更爱你。”
一句话,所有的爱恨情愁折叠成暖暖的亲情,在团圆的气氛中烟消云散,爱情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结束,另一段爱也可以用感人的方式照常进行。
老人家不知,在离婚协议的背面,还附着一份由我倡导的爱的延伸协议:我们相约共同照顾老人,定时给老人打电话,遇到老人的生日与重大节日,再忙的事情也要抛下,共赴一份关于爱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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