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奇异的故事:
一个不堪日照的女子,曾经拼命躲避阳光的照射,可她越是躲避,那缕直勾勾的阳光就越是不依不饶,最终她还是被阳光“逐而照之”,并因此有孕在身。几个月后,她产下一卵,刀砍而不破,直到有一天放在温暖的地方,才有一个男孩破壳而出。这个生来“骨表英奇”、后来被称为“朱蒙”的男孩就是高句丽的开国之王。
不知是出于历史的风云际会,还是出自外人的误解,抑或是源于诸多印象的叠加,“高句丽”这三个不搭界的字,已被后人定义成具有多重含义的历史解读。它既是这个王国的名字,又是这个王国中占主体地位的民族的名称,同时高姓还是这个王国国王的姓氏。如果先拆开分析再连续地理解这三个字,它又有“建筑于高山上的城堡(即山城)”之意。难道这就是这个处于长白山深处的王国及民族独有的生存方式和性格特征吗?
由于这个民族几乎没有留下可以传承的信史,今天的我们只能从二十四史等史书中去寻找有关它的只言片语,可由于当时信息传播的滞缓,史官在述及这段历史时,往往带有极大的偏见和疏漏,以至于后人以讹传讹,想当然地把中国东北的少数民族政权高句丽与朝鲜半岛上的历史古国—高丽—混为一谈。
而实际上,高句丽兴起于公元前37年,彼时汉武大帝驱动金戈铁马荡平四夷不久;高句丽被灭是在公元668年,此时离不断向周边少数民族政权兴师问罪的贞观皇帝去世也仅有20年。由此不难发现,中国历史上最强大的两个帝王,先后为高句丽的兴、亡奠基,所以在这个王国的血液中就始终流淌着向中原王朝俯首称臣的基因,于是定期拜谒、纳贡也成了他们一项不成文的基本国策。
但这一切在公元668年那个料峭的寒冬戛然而止,来自中土大唐的名将薛仁贵、李绩统率大军,直捣平壤,将高句丽这个顽挺了700余年的王国从地理版图上一抹而掉。可谁也不曾想到,250年后,一个叫王建的三韩人在开京(今朝鲜开城)被部下“黄袍加身”,建立了一个名为“高丽”的政权,正是这个带有复兴“高句丽”意味的名号,引发了1300多年后东北亚地区两个国家绵延不断的历史争议。
……
那么,在大多数人脑海中还仅仅是个概念符号的高句丽到底从何而来?它经历了怎样的兴衰演变?这个煊赫一时的王国及民族最后又到了哪里?
现在,就让我们穿越时空,一起来探寻这个虽已消失但依然深深影响后世的王国以及它曾经创造的辉煌历史。
高句丽:一个阳光照出的民族
王海
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强大的汉朝远征军水陆并进,攻灭了盘踞在辽东塞外多年的卫氏朝鲜政权及其附属国(其地约相当于今辽宁东部、吉林南部的部分地区和朝鲜半岛的北部),并设置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个郡进行治理。众所周知,历史上的多数中原正统王朝对边疆少数民族实行的是歧视、镇压的政策,难能可贵的是,西汉帝国实行了开明的民族政策,在保持政治一统的基础上,少数民族首领们被册封为王侯,各民族可以在经济形态、风俗文化等方面获得相对自由的发展。在这种开明、宽松的民族环境下,边疆地区的社会发展取得了长足进步,一些民族的经济、文化水平得到较大提高,而一些新的民族共同体也开始萌芽、形成,高句丽族便是其中之一。
神奇的民族诞生史
在鬼神、迷信思想盛行的中国古代社会里,民族的起源往往具有强烈的神话色彩。比如,一个叫做简狄的有?氏部落女子,在河中洗澡时吞食了飞鸟掉落的卵并因此而怀孕,生下的孩子就是商族的始祖契。再如,一个叫做姜原的有邰氏部落女子,在一次外出时看见地上有一个巨人留下的足迹,心中怡然跃动便去踩了几下,结果却因此怀孕,生下的孩子就是周族的始祖弃(后稷)。那么,关于高句丽族的起源,有没有什么动人的传说呢?
实际上,与商、周族源的传说相比,高句丽始祖的降生更为曲折、神奇。契和弃的母亲尚为有姓有名的人,而高句丽始祖的父母则是异于常人的“神物”。他的父亲解慕漱乃天帝之子,母亲柳花乃河伯之女,二人邂逅于长白山南麓的优□水畔(其地不详),这一对男女的爱情结晶当然非同凡响。不过,史书中却将柳花的受孕说得非常神奇。在与柳花交合之后,解慕漱不知所踪,迁徙至此的夫余(古代东北亚民族之一,大体生活于今吉林中部地区)王金蛙将柳花收为爱妾,幽藏于室中。一天,阳光照射进了柳花的居室,不堪日晒的她起身躲避,但是阳光似乎对她不依不饶,“逐而照之”,于是乎,柳花便有孕在身了。
金蛙认为这个来历怪诞的卵不吉利,于是就决定将其除掉,可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最后,气急败坏的金蛙决定用兵刃将这个怪物剖杀,但是,小东西却刀枪不入。金蛙这才意识到,这个卵定有神奇的力量,或许是神明在庇佑,于是,他将卵还给了柳花。虽然来历古怪,但毕竟是自己所生,柳花对它不离不弃、呵护备至,用细软包裹并安置于温暖之处。终于,在一段时间之后,一个男孩破壳而出了。
卵生的孩子果然与众不同,据记载,小家伙破壳而出之后并非嗷嗷待哺的婴儿,而是一个“骨表英奇”、大概有七岁光景的少年!想必他的母亲及旁人会惊异不已。小家伙还有更让人惊异之处,他可以自制弓箭,而且是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甚至夫余国的勇士都难以与之媲美。如同中土人将神射手称为“后羿”一般,在夫余人的俗语里,这样的人被尊称为“朱蒙”,于是这个神奇小子便有了他的名字—朱蒙。
虽然朱蒙神话的出身是一种附会,但他确实有着不同寻常人的优秀。起初,金蛙对朱蒙还是比较关爱的,让他与诸位王子一同学习、游戏。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王子们与朱蒙的差距越来越大,“其伎能皆不及朱蒙”,久而久之,忌恨之心也就生成了。终于有一天,大王子带素恳求他的父王说:“朱蒙非人所生,其为人也勇,若不早图,恐有后患。请除之!”金蛙没有满足儿子的心愿,但是他也意识到朱蒙对国家的隐患,于是便有意压制一下这个青年,派他去养马,做个地位低微的马倌。
面对命运的波折,朱蒙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便开始准备应变。朱蒙善于相马,他将骏马挑选出来,有意减少它们的饲料,让它们显得瘦弱;对于那些驽马,朱蒙则大大增加饲料,让它们显得膘肥体壮。于是到了分配马匹的时候,金蛙将那些膘肥体壮的驽马留给了自家人和亲信们,将瘦弱的骏马分给了朱蒙。不久,到了野外狩猎的日子。王公贵族知道朱蒙善射,便故意刁难他,分给他一些短小、低劣的箭矢。但是,这点儿阻碍根本难不倒朱蒙,他的战利品依然是最多的。不料,这反而促使诸位王子和大臣下定了除掉他的决心。幸好,母亲柳花得知了这个阴谋,她把朱蒙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国人将害汝!以汝才略,何往而不可?与其迟留而受辱,不若远适以有为!”于是,在母亲的告诫与鼓励下,朱蒙带领自己的三个亲信—乌伊、摩离、陕父,趁着茫茫夜色,骑着骏马,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夫余国。
朱蒙一行人前行的目的地是多高山密林的南方(约相当于今浑江、鸭绿江一带),那里地形复杂、部族众多而小弱,是个大展拳脚的舞台。但是,夫余王子和大臣们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岂能让朱蒙轻易脱身?第二天天色微亮的时候,追赶朱蒙的队伍便出发了。朱蒙本可以轻松摆脱追兵,不料,突现眼前的一条湍急的江—盖斯水(位于今鸭绿江东北)挡住了他的去路。水上没有桥梁!岸边没有船只!眼看着追兵步步紧逼,朱蒙一行人心急如焚。
他们将如何摆脱追兵呢?正史又融入了神话:在这危难时刻,朱蒙飞身下马,虔诚地站立在江水边,恭敬地对江水说道:“我是天帝子,河伯外孙!今日逃走,追者垂及,如何?”神灵们似乎听见了朱蒙的求助,它们要帮助这个上天的宠儿。很快,江中的鱼鳖浮出了水面,排成了一条浮桥。借助这条浮桥,朱蒙一行人顺利地过了江。而在他们渡江之后,鱼鳖便迅速地解散了,追兵们只能望江兴叹……
关于朱蒙是如何渡江走出险境的,我们无从考证,不过此后他便进入南方地区,开始了艰苦的建国征程。
个人英雄主义式的立国
朱蒙先是在毛屯谷(其地不详)遇见了分别身着麻衣、衲衣、水藻衣的三个人,三人对他毕恭毕敬、俯首称臣。随后,一行人来到了卒本川(今辽宁桓仁一带),朱蒙见此地“土壤肥美、山河险固”,便决定建都于此。当时,部落国家尚处于草创阶段,无力兴建宫室,只是在沸流水(今富尔江)上结庐而居,不过,国号和国姓却正式确立了,这就是—高句丽和高氏。按照中原纪年来看,这一年正值汉元帝建昭二年(公元前37年),而朱蒙年仅22岁。
立国之后,四方归附者逐渐增多。一日,朱蒙发现沸流水中有菜叶顺流漂下,细心的他据此而知上游有人居住,便以出猎为名前往探寻。果然,沸流水上游有一个名叫沸流的部落国家。朱蒙与该国国王松让进行了交涉,两人都要求对方做自己的附庸。于是,为了解决争执,朱蒙与松让进行了辩论和射术的比试,结果朱蒙胜出。次年,松让以其国归附朱蒙……到朱蒙去世前,高句丽又征服了荇人国、北沃沮等部落国家,其国力一步步地增强。
实际上,以上内容大多是史学家对朱蒙的个人英雄主义式的记述,仅凭自身及几个助手的力量,是决不能建立起一个较为强大的部落国家的。根据学者的分析,跟随朱蒙出走的乌伊、摩离、陕父实乃三个小部族的代称,身着麻衣、衲衣、水藻衣的三人亦然;至于沸流国的归附,那应当是部落间联姻的结果。可见,最初的高句丽国家是通过结盟、联姻、武力征服等途径形成的诸多地缘部落的联合体,高句丽族是由夫余、沸流、北沃沮等族组成的共同体,而朱蒙所部则是这个联合体、共同体的中心。
鲤鱼救国
朱蒙建国后,高句丽便接受了西汉帝国的册封,成为东北边疆内的封国。高句丽族生活在玄菟郡(相当于今辽宁东部、吉林南部部分地区和清川江以北地区)境内,于是,汉朝统治者便通过玄菟郡政府定时赏赐给他们相应规格的朝服和乐队仪仗,制作、掌管他们的户籍,而高句丽人则将果下马(一种罕见的马匹)、貊弓等民族特产进贡给朝廷。但是,到了王莽篡汉时期,这种友好交往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中原统治者对边疆民族的歧视、压迫。结果,高句丽族汇入到了全国各地反抗暴政的武装斗争之中,与此同时,它的势力开始迅猛增长。到了朱蒙之子琉璃王类利(公元前19年—公元18年在位)统治后期,高句丽族不仅征服了周边的一些民族部落,甚至将汉民族势力赶出了玄菟地区。
高句丽民族国家会继续迅猛发展下去吗?历史说明了一切。东汉帝国建立之初,刘秀忙于统一内地,无暇经营边疆,同时,高句丽统治者开始盲目自大,不仅没有归附新生的东汉政权,反而加快了向周边地区扩张的步伐。这种紧张的边疆态势引起了东汉政府的关注,最终,东汉统治层决定出兵征讨。公元28年,由汉辽东太守率领的远征军进入了高句丽地区,这支军队十分齐整、雄壮,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逼近了高句丽的都城尉那岩城(琉璃王时期迁都至此,位于今吉林集安境内)。
兵临城下,高句丽的统治者们大武神王无恤(琉璃王之子,公元18年—公元44年在位)紧急召开了高层会议。大臣乙豆智献策说:“今汉兵远斗,其锋不可当也。大王闭城自固,待其师老,出而击之,可也。”无恤采纳了他的建议,死守尉那岩城。但是,数十天过去了,汉军却只围不攻。城内的水粮供应越发不足,军民的士气也越来越低落,尉那岩城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可能。于是,焦急的无恤再次向乙豆智问策。乙豆智头脑冷静、聪慧过人,他分析说:“汉人说我国是岩石之地、没有水泉,于是长期围困,想乘我们困绝之时来攻城。王宫的水池中有不少鲤鱼,我们可以用水草将它们包裹好,连同美酒送到汉军营中,以‘犒军’为名来麻痹对方。”无恤认为这是个好办法,便迅速差人去做,并附上了一封恭维汉朝的书信。汉将果真被这些新鲜的“慰问品”迷惑了,他们认为城中有充足的水源,短时间内难以有所行动;再者,劳师远征,自己的后勤补给也难免出现问题,对方既然已经奉上了言语恭顺的书信,班师回朝也有了交代。于是,在宣扬了浩浩皇威之后,大汉军队撤回了塞内。就这样,靠着一只只鲜活的鲤鱼,高句丽避免了亡国之灾。
据《三国志·魏书·东夷传》记载,高句丽人“性凶急,喜寇钞(抄)”。或许正是这样的民族性格决定了高句丽不会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边疆封国。
“鲤鱼救国”之后不久,高句丽便派遣使者到东汉朝贡并接受了册封。此后,它与汉朝的关系时近时远、时好时坏,在太祖大王宫(公元53年—公元146年在位)、新大王伯固(公元165年—公元179年在位)时期,双方甚至一度战事频繁,但是,高句丽却始终没有放弃汉朝的封号,不忘与汉朝修好。
纵观高句丽民族国家的早期历史,就会发现它与中原王朝既有着友善而广泛的交流,同时双方也曾发生过摩擦、战争。不过,无论是高句丽对边疆地区的侵略,还是中原政权对它的征讨,都属于中国古代的民族内部问题,高句丽民族国家的封国地位是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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