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
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预知的脸。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精彩赏析:
木心原名孙璞,字仰中,号牧心,木心是笔名,诗人、文学家、画家。1927年生于浙江乌镇东栅村。早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1982年定居纽约。木心先生在台湾、香港和纽约华人圈中被视为深得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精英和传奇人物。1989年起,木心在纽约以私家讲堂的方式为旅美华人圈讲授世界文学史,以期用两年时间,把各位听众领进文学之门。后来,这门课一直讲了五年才终结。2011年12月21日凌晨,木心在故乡乌镇逝世,享年84岁。木心是画家,但是他的诗歌和散文在两岸三地颇受推崇。2013年,木心当年的讲课笔记,经整理后,以《文学回忆录》为书名出版。
这首《借我》是木心晚年创作的一首的诗歌。全诗透着莫名的古朴和苍凉,品读下来,既觉得欲罢不能,又让人掩卷长思。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作者写诗的时候,可能感觉到时光已经不多了,所以才会说,借我暮年,借我碎片。这个碎片,可能是时光的碎片,也可能是记忆的碎片。因为依依不舍,因为无可奈何,因为放不下,所以才会瞻前,顾后。但是即使如此,诗人还是希望执拗如少年。而先生本来就是从那个执拗的少年走过来的,所以即使老了,即使到了暮年,仍然不改初心。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
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既然是先天,怎么会是后天成长的呢?既然是改变了,怎么又会是不曾改变?这都是不可能的事,好在诗人已经告诉你,这是“借我”的。你不必太较真了。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预知的脸。
世道人心,诗人早已看透了。所以世故已经不是原来的世故了,而是素淡的世故;愚也不是原来的愚了,而是明白的愚。世故还是那个世故,只是素淡了。加了素淡来修饰,即便世故,也让人觉得世故得可爱;加了明白来修饰,即便愚,也掺和着通透,再也不是那种令人失望的、不可救药的愚了。这时候的脸,自然是也就可以预知了。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人老了,再也不复年轻时的磊落、鲁莽、庄严了。这时的磊落,有了悲壮的色彩;这时的鲁莽,棱角早已被岁月磨平,变成温软的鲁莽;这时的庄严,也加入了玩笑的成分,变成了玩笑的庄严了。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
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最初与最终的不敢,一样的不敢,却有完全不同的感悟。最初的不敢,是青涩,是胆怯,是不成熟,是没有把握;最终的不敢,却是看透世情,是明析事理,是老成持重,也是一种为他人着想的周到。同是不敢,时过境迁。所以,不见,就是不言而喻的了。
借我一场秋啊,
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年龄大了,人变得成熟了,另一个意思,也可以说,人老了,一切都变老了,变得无可奈何了。这时候,诗人不祈求一场春天,一场夏天,而只想一场精彩的秋天,收获的秋天。可是,非常失望的是,你说,这已经是冬天了。在这里,我们可以把冬天理解成纯粹季节的冬天,也可以理解成事业的冬天,还可以理解成人生的冬天。前两者的冬天来临,后面还可能接着迎来百花盛开、精彩纷呈的春天,唯有人生的冬天短暂、抑郁而残酷。 冬天过后,一切都将过去,都将结。
有网友说,读到最后一句,难过的想哭。
也有人说,这首诗是樊小纯写的,我不能认可。首先,这种温婉、古朴、苍凉,完全是木心先生的笔法。和木心的《从前慢》一样风格。其次,这种感悟,这种无奈,也不是一个年轻的时尚女子所能写出来的。第三,这种不亢不卑,不怒不嗔,不悲不喜,也完全符合晚年木心的性格。
我每品读一次,都读到沉重,读到压抑,读到苍凉,一个活着的木心先生便浮现与眼前。
徐 子 棱
2015-3-27 00:21:15 松江汉庭酒店
2015-3-27 17:03:02 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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