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译文
薄雾弥漫,云层浓密,烦恼白天太长,香料在金兽香炉中烧尽了。又到重阳佳节,洁白的玉枕,轻薄的纱帐中,半夜的凉气刚刚浸透。
在东篱饮酒直到黄昏以后,淡淡的黄菊清香溢满双袖。别说不忧愁,西风卷起珠帘,闺中少妇比黄花更加消瘦。
赏析
此词的首二句就白昼来写。“薄雾浓云愁永昼。”这“薄雾浓云”不仅布满整个天宇,更罩满词人心头。“瑞脑销金兽”,写出了时间的漫长无聊,同时又烘托出环境的凄寂。次三句从夜间着笔,“佳节又重阳”点明时令,也暗示心绪不好、心事重重的原因。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今日里“佳节又重阳”,本应该是夫妻团圆、共同饮酒赏菊的,而如今只有自己,词人又怎能不更加思念远方的丈夫呢?一个“又”字,便充满了寂寞、怨恨、愁苦之感,所以,才会“玉枕纱厨,夜半凉初透”。“玉枕”,瓷枕。“纱厨”,即碧纱厨,以木架罩以绿色轻纱,内可置榻,用以避蚊。“玉枕纱厨”这样一些具有特征性的事物与词人特殊的感受中写出了透人肌肤的秋寒,暗示词中女主人公的心境。更何况,玉枕、纱厨往昔是与丈夫与共的,可如今自己却孤眠独寝,触景生情,自然是柔肠寸断心欲碎了。显然,这里的“凉”不只是身体肌肤所感之凉意,更是心灵所感之凄凉,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这三句写出了词人在重阳佳节孤眠独寝、夜半相思的凄苦之情。上片贯穿“永昼”与“一夜”的则是“愁”、“凉”二字。
下片倒叙黄昏时独自饮酒的凄苦。“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这两句写出了词人在重阳节傍晚于东篱下菊圃前把酒独酌的情景,衬托出词人无语独酌的离愁别绪。“东篱”,是菊圃的代称,化用了陶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暗香”,菊花的幽香。“盈袖”,因饮酒时衣袖挥动,带来的香气充盈衣袖。古人在旧历九月九日这天,有赏菊饮酒的风习。唐诗人孟浩然《过故人庄》中就有“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之句。宋时,此风不衰。所以重九这天,词人照样要“东篱把酒”直饮到“黄昏后”,菊花的幽香盛满了衣袖。重阳佳节,把酒赏菊,本来极富情趣。然而丈夫远游,词人孤寂冷清,不禁触景生情,菊花再美再香,也无法送给远方的亲人了;离愁别恨涌上心头,即便“借酒销愁”,亦是“愁更愁”了,又哪有心情欣赏这“暗香浮动”的菊花呢?深秋的节候、物态、人情,已宛然在目。佳节依旧,赏菊依旧,但人的情状却有所不同。这是构成“人比黄花瘦”的原因。“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末尾三句设想奇妙,比喻精彩。“消魂”极喻相思愁绝之情。“帘卷西风”即“西风卷帘”,暗含凄冷之意。匆匆离开东篱,回到闺房,瑟瑟西风把帘子掀起,人感到一阵寒意,联想到把酒相对的菊花,顿感人生不如菊花之意。上下对比,大有物是人非,今昔异趣之感。于是,末句“人比黄花瘦”,便成为千古绝唱。这三句直抒胸臆,写出了抒情主人公憔悴的面容和愁苦的神情,共同创造出一个凄清寂寥的深秋怀人的境界。这三句工稳精当,是作者艺术匠心之所在:先以“消魂”点神伤,再以“西风”点凄景,最后落笔结出一个“瘦”字。在这里,词人巧妙地将思妇与菊花相比,展现出两个迭印的镜头:一边是萧瑟的秋风摇撼着羸弱的瘦菊,一边是思妇布满愁云的憔悴面容,情景交融,创设出了一种凄苦绝伦的境界。
全词开篇点“愁”,结句言“瘦”。“愁”是“瘦”的原因,“瘦”是“愁”的结果。贯穿全词的愁绪因“瘦”而得到了最集中最形象的体现。可以说,全篇画龙,结句点睛,“龙”画得巧,“睛”点得妙,巧妙结合,相映成辉,创设出了“情深深,愁浓浓” 的情境。在这首词里,虽然写的是思亲,但是却没有出现思亲或相思之苦的语句,而是用了叙事的方式,表达出深深的思亲的愁苦。显的很沉重高雅。古诗词中以花喻人瘦的作品屡见不鲜。如“人与绿杨俱瘦”(宋无名氏《如梦令》),“人瘦也,比梅花、瘦几分?”(宋程垓《摊破江城子》),“天还知道,和天也瘦。”(秦观《水龙吟》)等等。但比较起来却均未及李清照本篇写得这样成功。原因是,这首词的比喻与全词的整体形象结合得十分紧密,比喻巧妙,极切合女词人的身份和情致,读之亲切。词的意境通过描述了重阳佳节作者把酒赏菊的情景,烘托了一种凄凉寂寥的氛围,表达了作者思念丈夫的寂寞与孤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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