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犹如那株胭脂花易开,易谢不留痕迹。
女人,就犹如那盒瑰色的胭脂。
最后,涂在唇上风干,消失不见。
【壹】因为今世,所以我无法许诺来生。
胭脂出嫁那天,飘了一夜的雪。清晨,花轿到门口时,雪跟下疯了似的。火红的花轿,仪仗队,满脸堆笑的穿着粉红的李媒婆,这一切在白色的雪景里,耀眼的讽刺。
“胭脂,不能再落泪了,再落泪脂粉又要重擦了,你想开点吧。有多少人艳羡你这样的机会,虽说是三房,可进了那宅门,你一生的荣华富贵啊。而且,只要你嫁过去,你哥就有钱娶媳妇了,娘知道委屈你了。还有,你记住了,不要在想木生。他太穷,你们无法幸福。”说完这些,胭脂母亲掩面哭泣着走了出去。
胭脂是这个镇上出名的貌美女子,也有一个钟情的男子叫木生,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木生是个孤儿,是个无依无靠,无家无业的小木匠。第一次看见胭脂木生傻傻的痴了神。第二天,胭脂的梳妆台上就多了个精致的木头首饰盒,上面歪歪斜斜的刻着木生两个字。里面装满了胭脂,有水粉色,瑰红的,桃红色。。。美极了。于是,胭脂便记住了那个粗衣旧衫,眉清目秀的叫做木生的男子。尽管她与木生既没有许诺今生,也没有相约来世,甚至,他们都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爱情。她亲手缝制的那个水粉花草的荷包,被木生贴着心口放着。胭脂母亲看出端倪,再没有让木生进过他们家门。木生会坐在胭脂家对面土山上,痴痴的望着,一整天一整天的望着。
今天,胭脂就要嫁掉了,看着母亲对李媒婆毕恭毕敬的笑着,胭脂的泪大颗大颗的打在了瑰红的喜裙上,一会便象开在裙上的暗色的花朵。给她绞面的婶娘说:姑娘,我弄疼你了?”胭脂笑笑轻轻的摇头。婶娘说:出嫁这天都这样,心里不是个滋味,胭脂啊,你嫁的怎么都是个好人家。女人啊一辈子就这么回事吧。。。”胭脂拭去泪水,给了婶娘安慰的笑。是啊,女人,就这么回事吧。
踏上花轿的一刻,雪依然打了胭脂一身,卖力的唢呐手将喜庆的曲子吹的震天。于是,胭脂根本没有听见母亲泼水的声音,没有听见木生在人群中的痛哭,踏上花轿,胭脂明白,已经是又一世了。
因为是纳妾,所以,花轿走的偏门。但鞭炮震天,热闹极了。胭脂苦笑,成亲的是我吗?新郎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搀扶他进来的女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三姨太太,以后您有事吩咐我就行。您就叫我张妈吧。我在这里快40年了,大太太就是我伺候的,归天的时候我都在身边。。。哟,您瞧我,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啊。您歇着,有事您叫我。小桃,你在这伺候着,有什么事喊我,机灵着点。”说完,急匆匆的走了。盖头里的胭脂哭笑不得,三姨太太?姨太太?自己最不屑的姨太太。
掀起盖头,胭脂打量着新房,如此奢侈的洞房,却让胭脂没有半点开心。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二八年龄的姑娘。“你是小桃?”“是啊,来这里一个多月了,三姨太太,您有事就吩咐我好了,以后我就伺候您。”小桃怯怯的看着胭脂,突然胭脂觉得小桃那么亲切。这让胭脂有一种预感,小桃将是这个宅门里她最亲近的人。
亲友陆陆续续的散了,方振轩跌跌撞撞的进了洞房,挑起盖头与胭脂四目相对。好一个俊俏的新娘。娇眉微皱,媚眼低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胭脂抬起眼帘,面前的这个男人40岁左右的样子,不怒自威。看起来也算气宇轩昂,只是这样的男人,也不例外的花心,一房,二房,三房。或者更多。于是,心里更多了对他的不屑。
这个叫胭脂的姑娘就像投入在方振轩心里的石子,咚的一声,心动就象那一波一波的涟漪层出不穷。那一夜胭脂,像个躯壳般,紧闭双眼,狠狠的在心里呼喊:木生,木生。。。
【贰】从未想过,今生还能与你相逢渐渐的,胭脂习惯或者麻木了这个宅门的生活,除了在婚后第二天给二太太敬茶时无端端的被打到地上,其他都还可以。自从婚后,方振轩再也没有进过二太太的房。只是,在无人时,胭脂会和小桃说起那个叫木生的男人,那个仿佛是前世的男人。她也会拿出自己的胭脂给小桃看,有水粉,瑰红,桃色,那些木生给她的胭脂,小桃会目不转睛的看着啧啧的说着:好漂亮,好漂亮。。。
从小桃的嘴里得知,大太太进门第二年难产死了,二太太现在在方家说了算,她骄横跋扈,下人都很怕她。老爷一年有半年在外面跑生意,所以都是她做主。张妈是二太太的人,还有,二太太不生养,所以在这方面很忌讳,要不是这样,她断然不会同意在纳妾的。胭脂在听这些时,仿佛觉得和自己无关。每到这时小桃会很着急:“三姨太太,您一定要争气生个小少爷,不然您可没有好日子过了。还有,还有。。。”“还有什么?”“还有张妈那些老妈子说您狐媚,勾引老爷不让他去二太太那。我和他们争辩了两句,就被他们打了耳光,所以,二太太,您在这宅门要没有地位,还不如那些奴才。”胭脂冷冷的看着小桃,才发现她的命运从此与这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再也无法分开。
二太太约胭脂到那河边谈谈家事,如果不去就不会有这场悲剧了。可是胭脂去了。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二太太没有带一个随从,“胭脂,知道咱们这院子里,有多少冤魂吗?”胭脂没有来由的一惊。“胭脂,我不该同意他纳你为妾?你太狐媚了。别怪我,怪你们削尖脑袋进我这宅门。”说完,就将胭脂往河里推,胭脂紧紧的抓住河边的一棵小树,无论怎么呼喊,都没人救她。就在这时,小桃跑了出来,在背后狠狠的推了二太太一把,咕咚一声,二太太挣扎着大喊,可是一样没人救她。胭脂,已经如同木偶一般,然后突然大喊:救人啊。。。”就在这时,小桃捂住了她的嘴说:不能啊,不能。快走!”拉起胭脂跑回了屋里。两个人气喘吁吁,然后胭脂失声痛哭:“小桃,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不是。。。”小桃抱着她,轻声安慰着,抖动的身体渐渐平静。
二太太的尸体在第二天被打捞了上来。胭脂是整个宅门里面唯一没有出去看的人。方振轩从外面赶回来,只是沉重的说了声:葬了吧。居然没有人追究。胭脂突然很悲哀,为二太太,为这宅门的女人。
胭脂成了这宅门里真真正正的女主人。只是,她越来越觉得孤单。她会越来越深刻的想念木生。她会写一封一封无法寄出的信给木生,然后烧掉。小桃有时候看见她这样,会偷偷的掉眼泪,说:太太,把信件给我,我给你带出去吧。于是,小桃成了木生与胭脂之间的那条连线,因为小桃,因为木生,胭脂第一次感觉宅门的生活不再那么难过。每个月初是胭脂和木生相约的日子,每到这一天,胭脂会擦各种不同颜色的胭脂去见木生,也是这一天,胭脂会紧紧的抱着木生,紧闭双眼,狠狠的呼喊:木生,木生。。。
日子就象摊在掌心的水,无论你张开还是紧握,都会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流走,最后,一滴不剩。胭脂不是没有想过和木生远走高飞过剩下的余生,不管粗茶淡饭,还是破衣旧衫。她知道,不管身上这袭旗袍多么华美,终敌不过木生一记温柔的微笑。可她不能走,因为还有年迈的老母,和那痴傻的哥哥。所以,只要木生愿意,只要木生需要,她都会来到他身边,只是不能和他走。所幸,木生,从不要求什么,只是在每个相见的日子,紧紧的抱着她,不言,不语。
【叁】我们是输给阴谋,还是输给命运。
当方振轩站在他们身旁,胭脂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胭脂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她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当她看到方振轩旁边的小桃带着胜利的微笑看着胭脂时,胭脂如晴天霹雳一般,半响没有回过神。直到胭脂和木生被带走时,胭脂一直死死的盯着小桃,她想问她到底为什么?终没有说出口。二太太的话在胭脂的大脑里不断的重现:你们削尖脑袋进我这宅门。是啊,胭脂,这宅门里又有谁是心术正的。
木生死在了二太太淹死的那条河里,据说尸体第二天才浮上来,已经面目全非。胭脂又是整个宅门里唯一没有出去看的人。因为她已经被敲断了双腿。她只是默默的摆弄着那个刻着歪歪斜斜木生名字的首饰盒,和那些胭脂。水粉色的,桃红的,玫瑰色的。。。
小桃在嫁给方振轩头一天,胭脂已经被抬进了柴房。“三太太,不,我应该叫你胭脂,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在被张妈他们抽了那几巴掌之后,我小桃发誓,一定要成为这里的主人,只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算是我对你的报答。”胭脂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淡淡的微笑,淡淡的闭上眼睛。
又是雪下疯了的日子,火红的花轿,仪仗队,震天的唢呐,只是没有迎来那个叫小桃的四姨太太,据说她死在了花轿里,唇上的胭脂深红深红的,据说比戏文里唱的角儿还美。据说,那些胭脂有毒。
岁岁年年,方家来了新人换了旧人,只是每次都会有人说,那个柴房里是曾经的三太太,那时候她狐媚极了...
都说胭脂疯了,可是,在每个暗夜与白昼,人们会听见胭脂狠狠的呼喊:木生,木生...
后记:一个念头让我写下了这个清末民初的故事。在世俗中,在感情的世界里,男人对女人的伤害有时候可以让一个女人蜕变和成长。而女人对女人的伤害有时候就是灾难与毁灭。依稀想起那首歌: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又何苦再给我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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