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安安静静的看书了,好久好久,没能找到想象的安宁,感觉自己像是干涸池底的一条泥鳅,时时处于一身淤泥的状态,又因为自己挣扎的不够猛烈,跳不出去却又难以心甘。我清楚我的处境,但是不说不做,不想发掘,不想挣脱。那个迎面能如沐春风的姑娘,我始终离你太远。
我已经不愿意去思考自己过度蔓延的神经了,难以做到,但是我会努力。不问过去,不争现在,不惴将来。
二奶奶家有四个活着的孩子,大女儿在我出生前就死去了,剩下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就住在我家隔壁,大孙子复读了一年,今年终于考了一个不错的分数,暑假在家的那几天,怀揣着我那所谓的过来人的心态,踱到他家,坐在那个小板凳上,在院子里的核桃树梧桐树下,找了一会儿的优越,代价是被蚊子咬了一腿的包。当我说到让他们赶紧买票的时候,才知道,我那个婶婶,早年从四川掏钱娶来的媳妇(其实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她那边穷,这边比那边的穷少那么一点点),其实是个黑户,她在这里二十多年,没有任何证件,证件在从四川寄来的某个环节丢失了。我很卖力的推荐他们全家都去送行,借机出去玩耍一番,他们一生都没几次这样的机会,堂弟也会开心。比我小六岁的堂弟带着难么一点点难堪,一点点难过,一点点羞恼:“我妈妈没有身份证,是个黑户。”,他并不会去怨恨任何人,可是还难以摆脱社会赋予的虚荣,我突然无比体会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儿的心理,每次我心里因此难受的时候,我不想说同情,这个词并不好听。这种生来伴随的一切,我甚至都不用走出这个小小的村子,这种酸涩就可以累积好多好多。
二奶奶的二女儿叫月音,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虽然有年代感,可是作为比我大一辈的人的名字来讲,甩了我那被登记员弄错的名字好几条街。月音姑姑是一个村里人觉得精神有问题的人,我的二奶奶精神就不太正常,二奶奶家里好像是有遗传病史,我记得的二奶奶总是甩着两个胳膊很快很快的走路,跑到我家,跑到我亲婶婶家,絮絮叨叨的说,内容我实在记不起来,加上隔壁姥姥,我妈尽管说的相对少,不过每次都会适时地讲几句,农村妇女那无尽的聊天能力让当时的我觉得无比的可怕,我不要一辈子都这样生活(全然没料到,大学后顺应潮流也变成了这样的人)。跑了这么远的题,接着絮叨我的月音姑姑,她貌似上学上到了初中,跟二爷爷一样,是个文绉绉的人,也继承了二奶奶的神经,她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擅自和村子里的一个男的好上了,嫁给了人家,可是婆家看不起她,老公也没有很对她好,村子里的人也因为她非媒妁之言而看轻她,是的,我小的时候,观念还是那么的落后。她依旧继续她略微有点神经的生活,可是渐渐地受到了虐待,她的丈夫开始打她。其实那时我不知怎么觉得我跟她是一样的人,而那时我家开始在她夫家坡下不远处盖房,我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远远地经过她夫家附近,站在一颗黑枣树下,看着那个方向,我突然无比的害怕,害怕这将会是自己以后的生活。
后来他们还是离婚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孩子,还是因为婆家实在是不想要她了,她又和前夫家陆陆续续纠缠了好久,神经质,歇斯底里。以至于作为她的亲戚,我都不知道碰到她前夫家的人的时候该不该打招呼。
过了好几年,我记得是好久,终于又开始有人给她说媒了,你永远不会担心你的终身大事,自会有人比你比你的爹妈还要操心你的婚事,她嫁到了十几里外的一个许久娶不上老婆的人家,听说也是一户很奇葩的家庭,生了不止一个小孩儿,过了下去,我不知道究竟如何,至少过了下去。在她第二次结婚的时候,上了高中的我才渐渐的放下了黑枣树下的担忧。
二奶奶的三女儿叫月萍,我二爷爷起名字的本事为什么没有传染给住在一个大院儿的我爸,好心酸。月萍姑姑是一个木木的姑娘,笨笨的,憨傻憨傻的,她应该没有上到初中毕业。尽管她没有,但是我总是能想象她小的时候嘴边一定总是拖着一坨口水。这个姑姑没有什么很大的悲伤,至少我看着她,她应该不会感受到太多的悲伤。她嫁到了八里地外的一个村子,同一个村子,在经历过一次被退婚后。我记得她的婚礼,只记得一个菜,鱼,白白的,软软的,批量买来的现成货,难吃。她的丈夫是一个比她矮的小个子男人,据说以前是个混混,当然不是拿刀勒索的那种混混,这地方还孕育不出那种人,就是吊儿郎当,一帮小子打个小架,这样的男的尽管自己又丑又矮,可还是看不上月萍姑姑,当然也不会对她太好,不过据说有一次,打起来了,没打过月萍姑姑,消停了。写到这里我突然笑了,略涩,看着自己的亲戚,虽然并没有什么感情,却终究比陌生人有感触一些。今年夏天我回北京,走的时候碰到月萍姑姑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没有营养品,回来看她妈妈,瘫痪在床再也不能出去八卦的二奶奶。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给配置个电动车。WTF!
最后是二奶奶的小女儿,月娜,月娜姑姑比我大两三岁,她和我哥哥是同学,月娜姑姑上学到了初中毕业,然后和我堂姐一起出去打了几年工,后来就结束了少女生活。记忆中的月娜姑姑总是在笑,她是几个女孩儿里最正常最聪明的一个,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睛里都是灵气,其实二奶奶家里的孩子样貌上绝对不属于下品,可是她们生下来就注定无法得到周边正常水平的婚姻待遇,我觉得月娜姑姑应该过比现在好一点的生活。她可以出去打工的时候做自己的打算,可是很少有人能有那个勇气和魄力,敢于摆脱过去熟识的一切。她是在我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定亲的,定亲宴上,我记得我跟堂姐说,别笑了,很快就轮到你了,婶婶和堂姐看我的眼神都惊讶了,这话我不该说,不合身份。不过不久之后这句话就应验了,不过不用担心,我叔叔婶婶勤劳人缘好,堂姐初中毕业嫁到了本村,比上过大学的至今单身的两个哥哥都有钱。月娜姑姑夫家很吝啬很吝啬,怀孕的时候婆婆不给吃好的,流产,流了两次,都是儿子,好多人生三个都生不出儿子啊,好缺德的婆家人,后来婆婆有所改善,终于生了个儿子,我正好放假,高中同桌这个村子的,就跟着我妈过去看望了,至少给我们做的饭菜还可以,估计是怕娘家人发飙。
我们这里还有那个春节磕头的习俗,还是在大年初一早上很早很早,天蒙蒙亮,走街串巷,小时候早上兴奋的穿上新衣服去磕头,趁着大街上全是小伙伴,秀一秀新装备,每一户还都会给糖吃,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长大后故意排在磕头大军的末尾,努力撑着地,尽量膝盖上少沾点土,后来再也懒得穿新衣服了,什么厚什么暖和来什么。那么多蛮好的习俗渐渐地流逝了,这个不合理的设定苟延残喘到现在实在是得谢谢中华五千年的文明,估计我有生之年难以看到它的灭绝了,不过我私心里决定,等以后结婚了,春节回到家里,只跪父母。去年我妈十分爽快的同意了我不必磕头得请求,估计是觉得我这么大岁数的姑娘也确实不合适了,我安安稳稳的躺到了大天明。跑的有点远,所以我最后一次春节拜年是前年,二奶奶和二爷爷还生活在那个土坯房子里,紧邻着我奶奶家,是同一个外大门,进去以后有三家,各自有大门有院子,房子太老,我只知道我奶奶家和她家,奶奶家和另外一家的房子已经坍塌殆尽了,她家的围墙也都是残垣断壁,那时候二奶奶已经瘫痪了好几年,二爷爷接的头,其实在部队的尾端,站在外门到内院的通道里,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只是出来的时候,通道两旁的墙上都是二爷爷用石墨画的画,写的字很好,画的画也很好,你都不知道周围的土黄色和冬天残破荒凉的村子把它衬托多么脱俗。这个有点才艺的老头儿,娶了精神有问题的二奶奶,生了四五个孩子,三个活着的女儿过着善良妇女们提到都会唏嘘的生活,应该谢谢住在我家隔壁的来自四川的婶婶,她没有像很多来自外地的女人一样,生个娃就跑掉,养了两个聪明的儿子,让我这个叙述的人认为这一切没有全都是酸涩。
他们没有人会去想这么没有用处的东西,因为我的所谓的想要跑走看看这个世界的心理,自己在一旁觉得这种生活无比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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